“急救科说不定更对口吧,你麻醉的去圣十字?”
“他们什么医种都招,而且,在一眼望到头之前,想去感受一下嘛。”
“那你去咨询外科的元一呗,咱院有名的圣十字医生。听说她回来了,可能又快走了。诶,你们应该分到过一台手术吧?”
“别提啦我压根见不到她,她一回来就被李院长拎走天天和他一块做手术开联会,她今年又带回来很多案例,好像还要帮他带学生开组会。”
“谁让她厉害呢,军医大十届遇不见一个的。这如果一直在咱们院里呆着,指不定早是主任了,换个人李院长哪会给她带薪留职九年啊。”
“她现在回来也不晚,她哪头都说得上吧。”
“每年会回来最少一个月。今年好像是受伤了,刚好。”
“听他们说前段时间圣十字内部管理出了很大问题,导致一线配给和伤亡很大。”
“圣十字经费好像都是私人或者企业独立资助的吧?”
“李院长肯定要劝她别干了。”
“就是说啊。所以你还是慎重考虑这个时间点要不要去吧!”
“停停停,那个,十届出不来一个元医生,那之前呢?”
一圈人看着新来的。
“也是李院长的学生。”解释的人收起了闲谈的松弛,语气多了些敬重。“叫泰兰尼,元一的半个大导。九年前在圣十字的救援项目里去世了。如果她还活着…唉。”
“我还挺想知道她如果还在,她和元一谁更胜一筹呢。”一人心直口快地说。
“差了十年阅历,什么胜不胜的。”
“她去掉手术帽那头栗色短发甩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另一人看着一边,近乎缅怀。
“好了好了,干活去。”一个人拍拍巴掌,打破了这似乎不合时宜的沉寂。人们刹时也像解除禁锢,兀自散开了。“新来的,想去圣十字要通过他们好几项专业考核,你还是先通过咱们院的技能测试吧。”
元一晚上下了最后一台手术是七点半,她看完两个学生的论文,讲了一通,出医院已经十点。她顺势叫这两个同门小师弟师妹一起吃点东西,他们拘谨地以今夜要把论文改出来为由婉拒,生无可恋地走了。元一看着他们离开,感叹自己几乎记不得人生第一篇医学论文写作的印象了。只记得自己觉得没预想困难,过关还有点意外,闲着无聊,于是又好好精进了一番。她毕了业后直接可以留在这儿,起初是和前夫一起住,离了婚发觉自己如果不打算换医院,的确需要一个房子,于是就在距离医院半小时自行车的地方买了一套小公寓,方便每年回来住,而且,保证了锻炼身体。就是遇见急诊赶路耽误时间——这些在她还没有打算结束圣十字医疗活动以前都是小事。
她的八年时光都在这个沿海城市度过,出了国立医院的院门一直朝着东南方走,走得过了不知道多少个街口,才会闻到那股迟来的腥咸气味。
她家离海远,反方向。
回来这边的房子之前,她早已设想自己的家是不是被洗劫一空或是有了未经允许的住户,钥匙转动,先至的是轻浮的尘土。
她四处转了一圈,没有什么被造访的痕迹。40平的一室一厅,一眼就能看个大概,她每走之前都会把大部分东西收进壁柜,一切用品清空,回来时,更是嗅不到一点生活的痕迹,倒也没什么偷的。她撸起袖子,先把灰尘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检查电路,电闸拉开,开始清洗需要使用的物件。她的消耗品全是便携装——小瓶的洗发水,小瓶的洁面乳,用完就扔,可以减少每次离开时的物件负担。她坐夜里的飞艇回来,进了门刚刚八点。她要速战速决,上午把房子收出来,中午就要去医院向她曾经的导师李教授报道。她把窗帘摘下来丢进洗衣机,检查排气扇和燃气,筛查了一遍需要用所有家具和物品,除了热水出了问题,其他一切正常。
房子小的好处在于你可以迅速整理好卫生,然后思考需要补给的东西。她从杂物柜里丢掉了很多未开封的小袋调味料,计划着要买点肉蛋奶,虽然,她大概率是每晚拎着外面的食品回来应付,而不是自己花时间做。
李院长一如印象里那般坐在办公室里挨个审批学生的论文报告。众所周知,导师办公室里的气温是随着导师的进入和离开,学生身份和作业完成的实际情况灵活变化的,元进来只觉得怀念,而这几个二十多岁的学生就不一定了。
她一点就到了医院,都是熟人,愣是一点半才勉勉强强来到李院长的门口。她一如从前敲了三下推门进来,就见到了一种学生低头闭气,导师目如刀鞘看论文的情景。
“呦,元大医生,终于来了。”他抬头看到她,和蔼地指着她笑。“我还说这些论文看完前你能不能赶上,效率还不错。”
“怎么敢让老师等,我快马加鞭就来了。”
“来来来过来。”他高兴地起身,鬓边的白发已经向上蔓延。
介绍完他就高兴地匀了三个目光崇拜的师弟师妹的论文给她看。
“好好审,这群小孩太懒,提溜提溜。”
“能让您亲自指导的学生怎么会有差的呢。”
她就又这么以充沛的精力回到了这边久违的工作中。中途差点被导师拽去做受伤部位的ct和彩超,她好说歹说才熬到他的想法被电话打断。这两个月在大量的案例汲取以及新科研成果的实践学习中度过,医学界的研究与创新让她亢奋,并庆幸以完好的状态回归了。
不然她的导师李院长一定要劝她绝对不要再去活动。
其实这儿远没有她在圣十字执行的项目里忙碌,但作为一种适应与回归,非常合适。
元一蹬开自己的自行车,夜色里骑行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