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岁的脚步如狂风扫过落叶,急促得连心跳都似被追逐的声响鼓动着。她目光死死盯着那几道模糊的影子,却不知为何,那片如雾似烟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悄然翻腾,一寸寸吞没先前的踪迹,最后消失不见。
她喘着粗气转头四望,黑漆漆的林子宛如一口匣子,将她困在其中。周围悄无声息,只有风吹过树枝时发出的沙沙声,无端让人心惊。
忽然,她似乎捕捉到雾气中浮动的影子,摇摇晃晃,像是许多模糊的人形一步步向她靠近。姜暮岁后退了两步,背抵上一棵粗糙的树干,冷汗从鬓间渗出。她声音微微颤抖,强压心中的恐惧:“是谁?是谁在那里?!”
那些影子没有回答她,却像是有人推动着一般,愈加靠近。雾气里隐约传来一种低沉的呢喃声,那声音像是无数人重叠在一起,低低地质问:“为什么……不帮我们报仇?为什么要帮他们?!”
声音直戳心肺,纠缠如鬼魅。姜暮岁只感觉耳边炸开了一团团惊雷,两手撑在粗砺的树皮上才稳住身形。
“不,不是我的错……”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回应,但那些声音没有停歇,像有无数张素未谋面的脸埋在那浓雾中,愤怒地盯着她。“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你为什么还活着?!”
“不是我的错!”姜暮岁厉声否认,猛地捂住耳朵,蹲下身去,额头贴在膝盖上,喃喃自语:“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可即便她试图封闭自己的听觉,那些声音依旧像毒蛇般钻进她脑海,迫使她去聆听,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凌乱起来。
黑暗中,一只手突然落在她的肩膀上,惊得她浑身一颤。
她猛地抬起头,眼瞳中燃起一丝骇人的光,瞬间反手扣住那只冰冷的手,恶狠狠地低吼:“我说了,我没错!”
“是我。”熟悉而低沉的声音传入耳膜,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来人的脸庞。
行衍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漆黑的眼眸带着些许探究,稳稳地看着她。还未从惊恐中彻底抽离的姜暮岁怔了一下,随即松开手,微微喘着气,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却依然充满浓烈的戒备。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跟行衍多说话,站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径直往前走去。
行衍默默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像一只警觉的夜鸮,目光始终在她周身徘徊。林间渐渐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足下细碎的声音。
走了许久,似乎不再能感觉到那种迫人压抑的气息后,他突然轻声开口:“姜姑娘,要听个故事吗?”
温润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低沉,语气轻缓,不急不躁,好像在说些说与不说都无妨的闲话。可姜暮岁闻言脚步一滞,睫毛轻轻颤了颤,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雪。
“你跟过来就是为了讲故事?”她头也不回地应道,随即步伐加快,似乎在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
行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答非所问道:“在下初来乍到,这江湖上的陈年旧事与我而言不过是一听一过。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那些恩怨情仇,爱恨纠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即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姜暮岁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盯着行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李中行,确实是我杀的。”
行衍也看着她,眼神深邃,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那……要听故事吗?”
姜暮岁和他对视片刻,扭回头,继续往前走,语气冷淡道:“没钱。”
“免费。”行衍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你很闲?”姜暮岁没好气地问。
“还行,”行衍快步走到姜暮岁身侧,伸手替她拨开挡路的树杈。这突如其来的殷勤让姜暮岁有些意外,她斜睨了他一眼,行衍收回手,冲着她笑了笑,“上次说到哪儿了?”
“哪儿?”姜暮岁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老神仙。”
“死没死。”姜暮岁回答。
“我觉得与其说死,倒不如说是沉睡,”行衍自顾自的说道,“拯救三界耗尽修为,”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问道,“你说,咱们一会儿会不会遇到?”
姜暮岁这次倒是出奇地认真,一本正经地答道:“会。”
行衍“嗯?”了一声,刚想问她怎么知道,就见眼前不远处,浓雾中隐约可见一个隆起的土包,没有墓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还真是……”行衍愣了一下,一转头,姜暮岁已经大摇大摆地朝那土包走去。他无奈地摇摇头,跟了上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土包并非寻常坟茔,而是一个向下倾斜的入口,姜暮岁率先踏入洞口,行衍紧随其后。
入口内别有洞天,竟是一个宽阔的地下洞穴。洞内空空荡荡,除了脚下的泥土,什么都没有。行衍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