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了几日的天空依旧阴沉,像是有什么脏东西捂着它似的,憋得人心里发慌。都说连续阴雨鱼难钓,可这鱼却像是要勾魂似的,一个个窜出水面注视着湖边一动不动的垂钓者。
“姑娘,也是来钓鱼的?”李中行握着鱼竿,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那可不巧了,这会儿怕是要下雨了。”
“我来,收个人。”
“听闻江湖最近流传一个传闻,煞鬼出,收一人,只是……”李中行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名女子,“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姑娘。”
女子一身素衣,仿佛与这阴沉的天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张狰狞的兽骨面具,平添了几分森然之气。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如寒潭般冰冷,毫无波澜,让人猜不透她面具下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女子没有理会李中行的调侃,足尖轻点,便如鬼魅般飞身而起,直奔他而来。速度之快,竟带起一阵劲风,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李中行虽在江湖那个座位坐了几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但心中也不免一惊。这女子轻功了得,出手狠辣,绝非等闲之辈!他不敢怠慢,从袖中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注入内力,剑身立刻变得笔直坚韧,寒光逼人。
兵器相交,发出刺耳的嗡鸣。李中行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经验和剑法,对付一个姑娘绰绰有余,却不想这女子的武功招式诡异莫测,他竟从未见过。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女子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算准了他的路数,招招直逼他要害。他越打越心惊,这女子的武功,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你是何人?”李中行看了眼手臂上被划出的血痕,眉头紧锁。
女子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攻了过来,招式比之前更加凌厉。李中行竭力闪躲,却还是慢了一步,胸口的剧痛迫使他踉跄着向后倒去,还未等他稳住身形,女子已如影随形般欺身而上。
匕首如同毒蛇般贴在他的脖颈上,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的皮肤。他看到鲜血在眼前崩开,像一朵妖冶的红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绽放,温热的暖流顺着脖子往外流。他躺在地上,嘴里嗓子里甜甜的,却像是被溺在水中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女子蹲在他身边,终于开了口:“姜青山是我爹,一个押镖师。”
姜青山?一瞬间,李中行好像是想起来了。七年前,他带着兄弟们劫了一趟镖,镖头似乎就叫姜青山,只是……
他伸出手死死地抓住女子的袖子,嘴里的血沫在一张一合间又生出了不少。好半晌,才从漏气的喉咙中挤出几个嘶哑的字,“放…过…我儿子……”
女子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到不远处正站着一个拿着花的小男孩。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白白净净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此刻,正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害怕了。
直到女子站起身,那小男孩才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手中的花枝散落一地,跌跌撞撞地朝着李中行的尸体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爹”。
冷风拂过,女子好像是才感受到那股浓重的血腥,顺速转身离开,就连身后传来的哀鸣也像是没听到一般。
“坏人!你是坏人!我一定会杀了你,为我爹报仇!”
女子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但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仇恨的声音如潮水般向她涌来。良久,她才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轻挑起面具边缘,露出一张苍白却精致的脸庞,那是一张属于年轻女孩的脸,眉目清秀,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寒霜,“我叫姜暮岁。”
江湖路远,却也人才辈出。许多年前,姜家也曾是个小有名气的镖局,她也曾有过寻常人家的快乐,只是后来她都记不清上一顿饱饭是什么滋味。
时光荏苒,姜暮岁静坐在饭馆二楼的雅间,满桌山珍海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可她仿佛身处于另一个世界,眼神迷蒙地倒着酒,最后将酒杯推向空荡荡的对面,空落的位置似乎在等待着一个不存于现实的旧人。
店小二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将整本食谱都搬上桌的,而且还是个年轻女子。
这女子看起来不过桃李年华,一身素衣,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几缕发丝调皮地垂在脸颊两侧,更添几分灵动。只是那双眼睛却冷的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