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眩晕。
艾斯特双眼紧闭,待状态稍缓和些,才缓缓睁开眼。
他们落于一座村庄中。
众多房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墙体大多由石块或夯土筑成,略显粗糙。红符挂于门楣下随风飘扬,绘着多层图案。
明明是明亮的日子,却无人在外走动,房屋紧闭,寂静笼罩整座村庄。
“这是一座空村吗?”芬尼安打破沉静。
“不,里面有动静。”艾斯特说。
妇人小声的哭泣声,男人不耐烦的说话声,老人止不住的叹息声,还有孩童略显天真的嬉笑声。
只是这无数的声音,都沉闷地压抑在门里,传不出去。
有时吵闹声越来越大,就要透出门外。下一秒,又瞬间沉默下来。
气氛紧绷而焦灼。
他们尝试靠近一间屋子,想听的清一些。但声音无任何变化,依旧听不真切。
羿子树尝试推门,手在触碰房门的一瞬间化为透明,消失不见。
“我们可以直接穿墙?”有人认定手的另一端在门里。
于是他们尝试进到屋内。然而整个身子都穿了过去,转眼间就来到房屋后面。
这不是穿墙,是穿屋。
他们沉默了一会,又穿了回去。
所以,他们只能站在原地,等待一切的发展。
“梨花村所有成年男性,速速收拾行装,即刻启程!”突然,有官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刹那间,空气都仿佛停滞了,原本若有若无的声音断开,像一个呼吸困难的人终于断了气。
然而下一秒,哭声、喊声、叹息声从屋内释放出来,村中的宁静瞬间被打破,仿佛大坝承受不住,被洪水冲垮。混乱的声音环绕整座村子,崩溃的尖叫声直升云霄。
好吵。
艾斯特闭上了眼。
家家户户的门扉被粗暴撞开,官差们手持文书,眼睛一挑立马锁定目标,将屋内青年劫出来,逐一核对名单。
有老爷子起身,挡在儿子面前:“官爷,我家儿子有癫症,上不了战场啊!让我替他吧,我身子还硬朗着。”
“又老又弱,哪个军队敢要你!”
“一家不能没有男丁啊—”
混乱声远了,他们立于一旁,久久不能言语。
“加入军队,不是很荣幸的事吗?为什么会被胁迫?”芬尼安有些迷茫。
“有些人渴望杀敌立功,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就是家庭重要劳动力的丧失。且普通士兵上战场,不仅死亡率极大,就算侥幸活着,战争一日不停,就一日不可回家。”秦忆柳比他更纳闷。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等到归来,已经不是那个家了。
他不会是养尊处优不喑世事的公子吧?什么也不知道。
秦忆柳转头看了看芬尼安,嫩白的肌肤,天真的眼神,上等质量的衣裳,感受到她的目光,还笑出两个酒窝。
整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秦忆柳又收回了目光。
听完秦忆柳的解释,芬尼安思考了一会,又好奇问:“那羿子树?”
“我们和他们时代不同啊。”羿子树撇撇嘴,转而说道,“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你好像也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芬尼安瞳孔微微放大,随即又很好地掩盖回去,笑道:“是吗?”
“不止是你。”羿子树示意其他人,“你们四个都有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
“我当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达米安挑了挑眉,双手拢在艾斯特的脖子上,懒懒散散地说,“我是神仙。”
艾斯特:……
艾斯特一把掰过达米安的脸:“不好意思,他又犯病了。”
“那你呢?”
“我也是神仙。”
芬尼安:……
完了,原来所谓的老情人是病友。
“你们不愿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秘密。”羿子树满不在乎,看向秦忆柳。
秦忆柳点点头。
就此揭过。
“快看,地点转换了。”沉默许久的辛西娅开口提醒。
所有人的脸骤然模糊,一阵蓝色波纹在空中折叠浮动,面前景色不断变幻,最终停格在一座寺庙里。
时间快速流逝,不断有人来寺庙祈福,大多是妇女。
“菩萨保佑,我家孩子三年内能平安回来。”
“菩萨,我不求战争胜利,只求孩子平安。求您保佑他,让他顺顺利利回到我身边。”
“菩萨,求您多保佑我远在战场的丈夫。他要是回不来,我也活不成了……”
“年年有战争,年年无消息。我们已经受不了了。”
起初,还是单纯的担忧与希望。
后来,成了不满宣泄的地方。
“若不是你不让他回来,我至于如此心酸!”
“你不是说过会护佑众生,会救苦救难吗!”
“既然接受了供奉,就承担应尽的职责啊!”
“我们日日念您,您念过我们吗!”
“我们在向您求救啊!”
“南无观世音菩萨!”
而那高高坐于莲花上的菩萨,却始终由北朝南,背对众生。
“众生不回头,菩萨不正坐。”
艾斯特的声音响起,仿佛自遥远的地方传来,轻飘飘钻入耳边,却给予所有人沉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