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路?”宣昭看着他,语气几乎没有任何波澜,“朕没让你死。”
贺洲生将流泪的冲动克制了下来,他就只是看着宣昭,这一刻什么都不说,却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这么长时间以来,贺洲生在这里受到的从来都不只是言语上的羞辱。
从来他要面对的都有很多,不管是别人的目光、心里的评价还是什么别的,贺洲生从来没有抱怨过。
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既然没有的话,那么有这样的想法存在,反而是给自己增添烦恼罢了。
宣昭作为加害者,当然不会觉得这些有什么问题。
何况他是皇帝,什么也感觉不到。
贺洲生从来都不希望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上背负的东西还是很多,即便很多人都会说,如果真的死去的话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是事实上,贺洲生并没有办法不去想,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大宁的百姓会怎么样,还有那些……
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皇室子弟又会怎么样……
宣昭倘若真的对大宁下手,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在乎哥哥的太子之位,毕竟宣昭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是哥哥,不是自己。
不过就是他现在并没有真的把大宁收了,还要顾忌着一些别的,所以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那么哥哥就会成为代替自己承受这些东西的人。
“陛下。”贺洲生开口道,“这么长时间以来,陛下还没有玩够吗?”
宣昭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贺溪回,你有什么资格问?”
贺洲生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无奈和自我厌弃。
“陛下,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变成哥哥的。”贺洲生说,“你即便看着这样相似的相貌,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会成为哥哥,不是年龄上的差距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宣昭的目光微微一沉,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冽:“贺洲生,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讲道理?”
贺洲生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他没有资格和宣昭谈判。
宣昭对他的折磨,以及从床笫之间感受到的快乐,有的时候并不只是出于本能,也有他自己的情感在,只是宣昭对于贺洲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贺洲生说不清楚。
“陛下。”贺洲生问他:“这么久以来,一下一直都很在乎今天的宴会,是因为哥哥吗?”
“是又如何?”
宣昭的行为,贺洲生并不理解,他也不觉得这是他需要去理解的事情。
他似乎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盛装出席之下,和哥哥到底有几分相像,又或者说,这样的相貌在诸国之间,到底能不能算得上出色。
贺洲生从前对自己的相貌也满意,但是现在却有几分恨起了自己的长相。
如果没有和哥哥相似的长相,这些事情或许就都不会发生了。
宣昭会喜欢哥哥的相貌,并不是哥哥的错误,贺洲生心里只恨,始作俑者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六殿下,你说……”宣昭故意拉长尾音,“你说,若是我当着贺溪泽的面,就对六殿下做朕平时做的事情,贺溪泽会是什么表情?”
贺洲生整个人眼神中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宣昭本来就不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现在哥哥就在这,如果他真的非要让哥哥看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起了什么样的恶劣心思,如果以正常人的目光去看待宣昭,那么确实就会被打击到。
说到底自己也没有希望哥哥太担心自己,无论什么时候,贺洲生都能够意识到,哥哥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会在乎自己的亲人了。
如果没有哥哥的话,自己甚至会觉得,这人世间的亲情和其他感情,都不可能会成为束缚住自己的东西,因为这些自己都没有得到。
“六殿下既然也不想朕如此做事,就老实一点呆在朕的身边,不要再想什么别的。”
宣昭的话并不是安慰,就只是威胁而已。
贺洲生已经听习惯了他这么说话,心里自然不至于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宣昭向来如此,自己不会指望他一夕之间改变。
见到贺洲生状态看起来好了一点,宣昭伸手帮他擦掉了眼角的眼泪。
“六殿下这又是何苦?”宣昭开口道,“你在朕身边有什么不好的?”
贺洲生简直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把自己留在他的身边,只是因为他不能把自己的哥哥留在他的身边而已,这样的问他,他到底怎么问出口的?
“陛下。”贺洲生说,“一个并不会哄你高兴的替代品,你也非要留着吗?”
“这不是六殿下该关心的。”宣昭说,“你若是真的在乎,就应该好好哄朕高兴才是。”
贺洲生一下子就沉默了,他这话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自己……
根本不是在乎宣昭才会说这样的话,只是自己想要离开他的身边而已。
贺洲生从前并不觉得自由是遥不可及的,但是现在,想要离开宣昭一步都快成了自己的痴心妄想。
可是……
为什么……
就凭他是大齐的君主,就可以不管自己的死活,想到这里,贺洲生又觉得,那自己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如果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自己……
贺洲生心里总是忍不住觉得难过,对于他来说,这些事情似乎可以困住他很久很久。
宣昭在这,也不会让自己去见哥哥了,至于他自己,到底会不会假借什么君主之名接近哥哥,自己也不知道。
“六殿下放心。”宣昭开口道,“有你在,朕是会对贺溪泽怎么样的。”
贺洲生听到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宣昭到底是当了多年皇帝的人。
多年身居高位,他很清楚自己可能会担心什么,所以干脆说了这种话,让自己放心。
算了……
至少宣昭也不会说话不算数,没必要去担心这些。
自己都已经深陷泥沼之中,哥哥……
就一定不可以再有事了。
“看来……”宣昭开口道,“六殿下是想通了?”
贺洲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和他说什么,也是真的不想和他说什么。
宣昭看出来他情绪不好,也没要求什么别的,他只是抱了抱贺洲生,而后便说:“六殿下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贺洲生连礼数都忘记了,既没有送他出去,也没有对他行礼。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很乱,到底为什么……
知道宣昭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自己没想到,他会恶劣到这个份上,他分明就是没有把自己当人看。
让自己给自己亲哥哥当替身,并且以此来要挟自己,也就宣昭能想出来如此阴毒的招数。
贺洲生闭了闭眼,而后便也不再多想什么了,多想这些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一直一直痛苦,宣昭什么都不必负责。
贺洲生眼泪断断续续往下流,但是情绪自始至终也没有得到稳定。
有些事情,就算告诉自己千万次不要继续想下去也没有任何用处,这些天的痛楚都是真的,宣昭不管是警告,还是看似安慰的言语,都不能改变任何事实。
贺洲生……
是真的有点想让贺洲泽带他回去,无论其他人如何评判,贺洲生都觉得无所谓,只要不是在宣昭眼前就行。
可惜他是真的没办法离开这里,宣昭不会放他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贺洲生心里的想法并不算太多,他只是想离开宣昭身边而已。
宣昭让人送了一些礼物过来,但是贺洲生也没什么心思看。
一想到宣昭的蓄谋已久都是为了哥哥,贺洲生的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
这世上恶人颇多,恶有恶报的故事,贺洲生听过很多,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如此折辱。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指望过,也没有任何害人之心。
宣昭两日没有出现,但是告知贺洲生,第二天,贺洲泽就会走。
他每一次话都只说到这里,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贺洲生不是不知道的。
所有的一切都很容易就能够明白,贺洲生总是忍不住觉得怨恨,可是宣昭能用哥哥拿捏自己一次,就能用哥哥拿捏自己第二次,这些不止自己知道,宣昭同样也知道。
贺洲生几乎想要逼自己硬气一点,就不用受宣昭的威胁了,但是他还是做不到。
平心而论,他还是想要见到哥哥的。
晚些时候,贺洲生换上了宣昭让人送来的衣服才去见他。
宣昭的想法非常直白,他也没有藏着掖着。
他就是想看贺洲生近乎不穿的样子。
贺洲生见宣昭并没有行礼。
“来了。”宣昭开口说。
贺洲生也没有什么话想要和他说,几乎是在他面前站好之后,贺洲生就直接脱衣服了。
“六殿下这是做什么?”
“不做吗?”贺洲生说,“这不是陛下想要的吗?”
见他这副样子,宣昭立即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这又是怎么了?”
贺洲生语气里甚至没有什么埋怨,他只是在问宣昭而已。
宣昭开口道:“六殿下执意和朕抗争的傲骨呢?”
“陛下误会了。”贺洲生说,“臣不敢。”
宣昭说话归说话,其实目光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贺洲生,眼下,贺洲生身上只有一件紧身的衣服,将他匀称的腰身直接勾勒出来,宣昭其实很喜欢他这句身体,但是他又很不喜欢贺洲生这样的态度。
何况……
贺洲泽走之后,宣昭一时半会也没有趁手的威胁东西。
“六殿下不是求人的态度。”宣昭开口道。
贺洲生听宣昭这么说,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他就只是跪了下来。
他这样,接下来要做什么,宣昭已经看出来了。
他并没有开口制止贺洲生,但是他也很清楚,贺洲生必然是极恨的。
贺洲生没什么兴趣,但是也怕咬得宣昭没兴致,不久之后,宣昭就直接按住贺洲生,这样的动作,贺洲生也不算是意外,但他也还是呛了一下。
不多时,贺洲生就把刚才剩在他口腔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
他是刻意讨好,为了见贺洲泽一面,贺洲生也不在乎什么别的了。
宣昭却是微微皱起了眉:“为了见你哥哥,你甘愿这样?”
“陛下说话算数就好。”贺洲生开口回答。
宣昭不再同他多废话什么,他直接拦腰抱起了贺洲生,而后就直接吻了他。
贺洲生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其实不喜欢这样,但是也没什么关系,宣昭想要这样就让他这样好了,这都是很无所谓的事情。
只是分开的时候,宣昭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显然,贺洲生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想法了,他就只是任由宣昭的动作,只当自己和外面最被轻贱的下九流末位没什么区别。
宣昭几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他也知道,他其实就没什么能说的。
在现在的贺洲生眼中,这些就是他想要的而已。
宣昭没什么好解释的,他把贺洲生抱上床塌,只是眉宇之间有没有办法忽略的戾气。
他就是这样,明明都是他自己想要的,还要摆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贺洲生在心里评价。
“陛下想玩什么?”贺洲生开口道,“全凭陛下高兴。”
“这就是你想让朕高兴的态度?”宣昭开口问了他一句。
“臣不会别的。”贺洲生开口道,“但是臣有求于陛下,自然不会刻意惹陛下生气。”
宣昭都不想搭理他,贺洲生怎么会……
“罢了。”宣昭说,“你要去见他便去见。”
说完这话之后,宣昭拂袖而去。
显然他是气恼的,但是贺洲生也听不进去什么别的东西,他也不想去搭理这些东西,宣昭不在这里最好,谁关心他到底想什么。
很早之前,贺洲生就觉得自己身心俱疲了,也是真的没有精力和宣昭耗,哥哥离开之后,宣昭会怎么样再说,眼下还是去见他一面最为要紧。
第二天,贺洲生穿戴整齐去见贺洲泽,不管怎么样,他也不想把自己的脆弱直接就表现出来,让哥哥都没有什么回去的勇气。
哥哥留在大宁,总是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派人监督着自己,何况这些对于自己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不管哥哥有没有人,宣昭都是不可能让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作为皇帝,他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别说是想要派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了,哪怕只是普通的书信,宣昭也从来都没有让自己见过,只是因为他对哥哥有不一样的感情。
贺洲生就算心里再生气,恼怒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因为他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反而只能让它内心深处苦苦煎熬,半点也不得逃脱。
贺洲生并不想去抱怨什么东西,即便是这样的环境,他也不希望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活下去,但是他在宣昭面前,就是打定主意要保持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毕竟就算是这样,宣昭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事情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多说什么别的话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哥哥。”贺洲生见到贺洲泽的时候就直接抱住了他,贺洲泽看到他都忍不住觉得有些难过,但是他也不敢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贺洲生已经很难过了,倘若自己站在他面前失态,他日子就更没有办法过下去了。
宣昭即便是派人看着他们两个,贺洲生也觉得无所谓了,他的眼线无处不在,这就是大齐的地盘,总也不可能去苛求什么别的东西。
宣昭毕竟是一朝天子,怎么样都不可能假装无事发生。
贺洲生心里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总是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这个样子,面对贺洲泽,他也努力保持着自己所有的状态都还可以的样子。
他是真的不希望哥哥担心他,自然就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哥哥全部都知道。
贺洲生知道,自己和哥哥之间根本就不会有嫌隙,是宣昭希望自己和贺洲泽之间有嫌隙,自己就更是不能让宣昭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