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琼霜一愣,迟疑着又舔了一下唇。
很苦吗?
她没有苦的概念。
却见顾止脸色,一瞬僵了僵。
像忽然被人踢了一脚似的,下一秒,他直接把那苹果强塞到她手里,转过身就站了起来。
背对着她道,“楚姑娘好好用药。晚上顾某再回来陪姑娘说话。”
语气生硬仓促得紧。
南琼霜疑惑抬头,望着他背影,十分不解。
她哪里惹了他不快?突然之间就变脸。
并且……她受了箭伤躺在他床上的时候,他不是已经开始唤她“皎皎”了吗?
怎么又变回来了?
却在他匆匆转身离去的一瞬,窥见了他染红的耳尖。
跨过门槛,顾止抬头望了望婆娑树影。
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有这么大的反应。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他说苦,劝她吃些甜的,于是她伸出软软的舌尖,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虽然那药烫得她唇色嫣红。
虽然那软软的舌尖晶晶亮。
虽然她舔了那一下,于是花瓣般的唇,顿时濡湿水亮。
虽然那上勾的唇角、饱满的唇珠,看起来,非常适于……。
楚姑娘只会留在山上三月,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当真是害了病。
于是几乎夺门而逃。
*
这些日子,南琼霜一直在等待山内对宋瑶洁的处理结果。
虽然颂梅留了一封所谓的遗书,但实在太拙劣,她不相信天山派的人竟会相信宋瑶洁的说辞。
何况,颂梅熟知山上道路和机关地形,打着保护引路的旗号跟她同行,最后却双双在一条不该走的小路上为机关所伤。这样的事情,颂梅几乎已经不是嫌疑,而是板上钉钉。
既然颂梅是板上钉钉,那么宋瑶洁的授意,也就是板上钉钉。
不论宋瑶洁如何编造说辞,事情仍是清楚显豁——倘若宋瑶洁不为她兜底,颂梅必没有这个胆子。
南琼霜想得明白的东西,山内人晓得宋瑶洁和颂梅心性,只会更明白。
如何处置,全看山内对顾止的态度。
那日顾止当着众人面为她和宋瑶洁起争执,立场摆得明白,瞎子都能看出来。
倘若如此,山内对宋瑶洁的处罚还是无关痛痒,那么便是宋瑶洁一派如今正压过顾止,哪怕顾止偏袒她,也不能扭转局面。
如此,是否要杀宋瑶洁,她务必得再掂量掂量。
七日后,山内敲定了对宋瑶洁的处置:于思过崖下禁闭三日。
既不轻,也不算重。
顾止似乎并不是如她所想那般徒有空架子。
不过,让南琼霜想了又想的,却是这个时间。
不轻也不重的处罚,原本很快就可以敲定,却生生拖了七日。
显见是山内一度十分为难。
以顾止那正直性格,想必不会容忍此事轻松揭过;但如今掌门闭关,掌权的是慧德师叔,宋瑶洁又是师叔入室首徒,加上师叔也久对顾止过分偏袒她而不满,想必双方在此事上拉扯已久。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息事宁人。
南琼霜将锅中煮烂的红山楂一颗颗捞出来,放在碗里,又在锅中加了冰糖。
红艳艳的山楂水被勺子搅得卷出一个漩涡,冰糖顷刻融化,看不见了。
她舀起一勺,在唇边吹着,一面心中想。
如今宋瑶洁恐怕还是难以动摇,冒险除掉她,怕带来的麻烦,比解决的麻烦还要多。
不杀为好。
既然顾止与宋瑶洁生了嫌隙,不如她直接问顾止带她游山,去见见那星辰阁。
却忽然一激灵,皱了下眉头。
看着勺中的山楂水,道,“好酸。”
*
南琼霜坐在阶上,脚下一盏绘着桂花的圆的纸灯笼,撑着腮等顾止。
夜色已晚,繁星密密匝匝地铺在天底,晚风习习,风将落花和蝉鸣一并送来,台阶缝里堆了不少花片。
蚊虫太多,南琼霜出神望着围着灯笼飞个不停的小虫,不断用手在腿和脚面拍着。
还不回来。
不会又被罚了吧,这次明明是宋瑶洁的错。
她做的山楂冰圆子都快化了。
又过了一会,终于院门大开,顾止提灯而入。
见了她,略有些诧异,“楚姑娘怎么在这?”
她撑着腮,笑眼亮晶晶的,“在等你呀。”
“等我?”顾止含笑,将灯交给侍女手中,一面由着侍女替他脱去外衣,一面拿了个软垫,递给她,“地上凉。”
南琼霜接过那垫子,坐好,道,“我日日在山上,实在没什么事可做,公子又不让我出去,就只能等公子回来,跟我说说话。”
顾止坐在她身侧,笑,“寂寞了?”
“倒也没有。我父母是早去了的,在山上倒更好,”灯笼的光柔和温暖,拢在她脸上,映得她睫毛如鸦羽一般翘而纤密,她沉思着,轻轻道:
“至少在山上,还有公子。”
说完,刻意不去看他。
顾止一怔,垂下眼睛,喉结滚动一下,并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