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丞相若是不答应,老妇也不起来了!”
一时间,屋内哀求声此起彼伏,萧肆淡淡开口:“禹州县丞杨子鑫,早年乃是徐国公麾下的门客,丞相可得考虑清楚了。”
明姝:“……”
区区一个县丞,敢行私铸兵器之事,背后定有上位者撑腰,若她插手此事,保不齐会查到徐国公的头上。
萧子瑜年纪尚小,不清楚其中利弊,但她不同。
说到底,她是太后从江南寻来的人,即便从未表明立场,在外人眼中也早已将她归入了太后一派。
况且她在京中并无党羽,眼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太后这棵大树,若是查出徐国公私铸兵器,折了太后一条臂膀……
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央求的妇人们,明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阿兄在,他会作何抉择?
脑海中又浮现出阿兄的面庞,想起他诸病缠身依旧晨起念书的身影,以及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为官者,应身处湍流而守横渠不改”。
为官者,应身处湍流而守横渠不改……
她心中默念着,鬼事神差般地,竟应下一个“好”字。
萧肆弯了弯唇,唇边带着几分讥诮。
虽然乐见其成,但他属实没想明玦会答应这种愚蠢之事。
那厢,萧子瑜实在困得撑不住了,扯了扯萧肆的袖子:“好了好了,朕和丞相答应过的事,定会说到做到,时间不早了,朕还要回去睡觉呢。”
说罢,他又将脑袋埋进萧肆身前,声音软糯好似撒娇一般:“皇叔,朕累了,要抱抱。”
“好。”
萧肆将人一把抱在怀中,吩咐明姝去牵马,三人就这么一路往回走。
看着萧子瑜趴在他肩头睡得正香,小嘴里还不时嘟囔着梦话,明姝实在不明白,他对萧子瑜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行至营帐处,禁军早已等候多时,萧子瑜被四处巡逻的马蹄声吵醒,揉着眼睛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为首将领上前,道:“末将参见陛下、王爷还有丞相,不知山中发生了何事?”
萧肆道: “无事,都撤下吧。”
“可那鸣镝……”将领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看三人都安然无恙,还是恭恭敬敬应了声“是”,招呼其他禁军往山脚下撤。
萧肆将萧子瑜放在地上,从明姝手里拿过缰绳去栓马,明姝生怕萧子瑜一个转眼又不见了,便像萧肆平日里那样牵住了他的手。
“陛下今日就这么跟不明不白的人走了,让臣担心了许久。”
萧子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任由她牵着往营帐里走,口中含糊不清:“丞相为何要担心朕?朕不是已经留了字条吗?”
明姝脚步一顿:“字条?”
“是啊,朕已经说了要跟人去西北方的木屋走一趟。”
明姝愣住,很快明白是萧肆将字条藏了起来。
那他先前在营帐中的那些话……也都是为了试探她对太后是否忠心?
后知后觉的明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腹诽此人心机深沉,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行至帐前,远处突然一点寒光乍现,在她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小心——”
来不及思考,她俯身将萧子瑜护在怀中,银箭破风而至,直直刺入了她的左肩。
栓马回来的萧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当即眸色微沉,拿起手边弓箭,一箭将人从马背上射落。
箭上涂了致人麻痹的毒素,明姝疼得秀眉拧作一团,只觉意识正在不断被剥夺,四肢也再不听从使唤。
“陛……陛下……”
“丞相?丞相?!”明姝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萧子瑜登时困意全无,两只手晃着她的肩膀,可人已经昏死了过去,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尚未走远的禁军听到动静,当即折返回营帐,为首将领高喊道:“有刺客!速速保护陛下安全!”
顷刻间,禁军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余人在萧子瑜的命令下,将昏倒的明姝抬回帐中。
萧肆看她伤口处流出的血脓已有发黑之势,敛眉道: “箭上有毒,若不立刻拔出,恐会伤及肺腑。”
“可是……”禁军将领面露难色, “此处离皇宫太远,若要请太医,至少要两个时辰。”
“禁军中可有人懂医术?”
萧肆的目光从一众禁军身上扫过,皆面面相觑,无一人应答。
“都退出去,照看好陛下。”
一时间,帐内只剩他与明姝二人,萧肆不懂医术,但早年在边境行军打仗,受过的伤数不胜数,即便是带有倒钩的毒箭,也曾一声不响地拔出过。
不过拔归拔,他的手法可没有医官那般温和,能不能受得住,就全看明玦自己了。
床上人因中毒而唇色发紫,渗出的细汗将发丝打湿缠在眼侧,伤口鲜血氤氲,在一袭白衣上格外触目惊心。
萧肆长指掀开她的衣领,露出一段比女子还要纤细白皙的肩颈,他眉峰轻敛,想起太医曾说过,明玦早年治病在胸前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疤。
为何不见伤疤?
正欲继续往下,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床上人不知何时转醒,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央求。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