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康站起身，从宁嘉安边上走过。宁嘉安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十分刻意地低下了头。

宁嘉安再抬头时，梁晓康已经走出了教室，看不见了。

吃晚饭的时候，宁嘉安站起身，和梁晓康一起走出教室，艰难跟着抢饭人潮往下涌，好不容易出了教学楼，两个人才能肩并肩走着。

宁嘉安扭头看向梁晓康，欲言又止，把头扭了回去。

两人的脚步声在行走中逐渐对齐，快走到食堂的时候，梁晓康忽然开口：“要不我讲讲决赛期间发生的事情？”

宁嘉安：“……好啊，你说吧。”

吃完饭之后，两人才走到教学楼，就被碰上了物竞老师。于是接下来梁晓康一回教室，就被物竞老师拉走了。

宁嘉安目送着梁晓康远去，还挥了挥手，转身自己回了教室。

晚上两个人还是一起回家。宁嘉安虽然想过偷偷溜走之类的做法，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两人住得这么近，想说什么话就是几分钟串个门的事情，他最终还是断了逃避的念头。

时间已经走到十一月初，已经入秋，桂花开得正旺，甜甜的香味飘在校园中，但正并肩走着的两个人却无暇欣赏。

夜凉如水，宁嘉安也没再继续短袖加上校服外套的穿法，而是在里头穿上了长袖的卫衣。

两个人沉默了一段，心照不宣地定下了接下来的话题，却同样默契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宁嘉安试图从这段沉默中解读出点什么，结合环境，结合人物心理，结合一些特殊的元素……他的脑回路一个拐弯，直接到了语文阅读部分，开始满脑子飘各种答题套路和术语，毕竟此时也没有正经的文本让他分析，只有两人之间的沉默。

梁晓康先开了口：“其实我一直在想，今天该怎么和你说。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从出结果的那一天说起吧。”

宁嘉安虽然很紧张，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把自己放在了倾听者的位置上。

“我当时其实特别紧张，所以一不小心把视频拨了出去，然后你接起来了。后面知道结果之后，我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而是觉得，自己之后没法和你一起上下学了。”

宁嘉安心中一动——他也有一样的想法！但是他并没有想到，梁晓康也会怀有一样的想法。

但事实就是如此。可能是因为意识到对方有着同样的心情，宁嘉安终于从几乎长达三天的紧张中解脱出来。

梁晓康接着说：“之后我得去A大参加集训，等集训结束，保送的结果正式出来，我就可以离校了。也就是说，之后我们很可能只能在大学里接着当同学了。”

宁嘉安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这边已经确定了，我这边可还要看高考成绩啊。”

梁晓康笑了笑：“你肯定可以，如果你不可以，还是谁可以呢？”

宁嘉安咋舌：“我都不敢把话说这么满，高考这事儿，谁也没法打包票认定自己可以考到A大的线啊……不过还是借你吉言。”

梁晓康忽然说：“很抱歉，我当时并没能完全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

宁嘉安疑惑：“哪样？”

梁晓康把话说得更清楚了些：“我没法不考虑你，然后单单为了自己进国集而高兴。如果把你完全撇去，我其实并不会很高兴……”

宁嘉安忽然伸手把梁晓康的嘴捂上了。

这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下一秒宁嘉安在对上对方惊讶的眼神，猛地一惊，把手收了回来：“抱歉，我只是……”

宁嘉安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解释糊成一团，但是他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慢慢低下了头，十分费劲地盯着自己校服的拉链。

“只是什么？”梁晓康略微蹲下一点，伸手握住对方有些凉的手，和他额头相抵。

“之后的话，可以先不说吗？”宁嘉安低声说，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宁嘉安几乎能从中看到自己在梁晓康眼中的倒影。

这是近似于一种不动声色的拒绝，宁嘉安眨了眨眼，主动退了一步，于是他感觉自己额头上骤然一轻，随即扭头躲过了梁晓康的视线。

然而两人的手还牵着。真奇怪，自己明明已经穿得更厚了些，手还是比梁晓康凉。

这双手的存在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几乎到了让人不适的程度，但是宁嘉安却有点不舍得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