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薄忆之想多了。

被牵着手穿过游乐园时，他还以为要找一处僻静地点杀人抛尸。

被另一名可可爱爱玩偶服工作人员送上一捧精心包装的玫瑰花时，他还以为于怀远打算在他的尸体上搞点精心装饰，作为个人标记。

被工作人员指引坐上摩天轮时，他还以为于怀远打算趁机在最高点把他推下去，再谎称是他失足跌落——虽然这一点来看不太像连环杀人犯的手法。

但在摩天轮的座舱慢慢向上升，于怀远站在他旁边，突然有点紧张地开始真情自白时，薄忆之才得以确定。

——原来是告白啊，整得跟作案一样，白开心了。

于怀远不知道身边的人在想什么，不然还算美好的静谧氛围立刻会被摧枯拉朽推倒。

此刻他正为自己鼓着气，努力叫自己发热的大脑和乱跳的心脏冷静一些，拿出以前第一次在全校面前登台演讲都没怎么紧张的淡定来。

“其、其实，”第一个字就差点咬到舌头，于怀远反而冷静下来了，“其实我明白，现在并不是对你说这些话的时机。”

“我甚至还不了解你的喜好，对你所知甚少，认识的时间也不够久，没到能让人安心的熟悉程度，也没为你做过什么特殊的有意义的事情，也没能提供一些帮助。

“我的个人生活最近也是一塌糊涂，原本发展良好的工作室再度遭到黑客攻击，已经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我本该等我生活恢复平静良好的状态时来与你相处，那样就不会把任何烦恼通过我的情绪传给你，生活水平上也会有保障。

“但是……”

但是。

于怀远无法形容自己拿那点空闲时间来听薄忆之的声音缓解焦虑时，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他一直以来就是顾虑太多了。

导致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都敢对薄忆之说出这种话，而他还是个可有可无的邻居和学长。

这个时候他不该离开工作室的，但他也放不下薄忆之。

他能抽出来的时间不多。

一个个电话打得团团转，聊天软件上发送的效果图片看得熬夜过度的他头晕目眩。只要想到结果有那么点微小的成功可能性，他就对这一切甘之如饴，还觉得远远不够。

从座舱向外看，半座城市的夜景都尽收眼底。

烟花拉着长长的发光尾巴飞上天空，炸开了各色图案，有心形，有薄忆之的名字，有生石花盆栽，还有看着很抽象的板栗红烧肉。

于怀远试探着握住了薄忆之的手，痴迷地看着在摩天轮霓虹灯、月色、烟花闪烁的三重色彩笼罩下的薄忆之。

对方怀里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被光影镀上了略微厚重朦胧的质感。

冷漠到与氛围格格不入的漆黑眼眸，让他简直像是静静看着求爱者溺死于冥河中的死神，却又美到像是一幅传世名画。

让他溺死吧。

永远溺死在这双眼睛里。

于怀远并不意外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得到薄忆之丝毫反应，别说感动这种不太可能的情绪了，连诧异都没有出现过。

这不代表他就需要不重视薄忆之，就不用准备这些起不到作用的事情了。

“但是……”

“纵然有再多阻止我的理由，都抵不过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

“我喜欢你，薄忆之。我所拥有的不多，但都将属于你，包括我的人生，我的生命，我的未来。

“你能和我交往吗？”

此时，摩天轮升到了最高点。

烟花秀也来到了高潮，声势浩大到像是什么节日盛会，一幅幅切换出于怀远印象中薄忆之的样子。

只不过薄忆之没认出来那是自己，是猜出来的。

他不喜欢于怀远。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他不喜欢以前到现在的所有世界。

但他已经习惯了，认命了。

所以，薄忆之想的是，是不是在他拥有这副外貌的同时，他的剧情就升级了呢？

仍然是会被杀死的炮灰，只不过由出场后毫无存在感地变成一具尸体，转而开始拥有部分新的剧情。

例如成为众人争夺的对象，引起争风吃醋且自身也有不检点的道德瑕疵后，成为连环杀人犯杀人的原因，也是第一个受害者？

不是很常见吗？

恋人出轨后深感被背叛，从此厌恶上所有拥有跟恋人相同点的人并痛下杀手，哪怕只是相似的发型、眼睛、衣服，都能引发杀意。

从这方面想的话，薄忆之觉得他有必要答应于怀远。

于是，他说：“可以。”

于怀远愣了一下，随后欣喜若狂地拥抱上来。

连怀里的玫瑰花束都在两个胸膛之间被挤扁了，保留的些许花刺穿透几层包装纸，却没能击破人类的服装装甲。

于怀远很紧地拥抱着薄忆之，眼睛闪着浅浅的泪光，声音已有些沙哑哽咽。

“谢谢，谢谢你，我好开心……”

薄忆之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不用谢。”

于怀远被逗笑，把额头抵在薄忆之肩膀上，又哭又笑的声音格外滑稽，“你别这样，搞得我太狼狈了，以后就记着我这样了怎么办？”

“我不会记得。”

“不行，那你还是记得吧，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