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溢的眼神透亮,直戳戳地望向楼栩,像是能看清他的内心。
“楼栩,你真的好奇怪。”
“恩?”楼栩一瞬间以为池溢看穿了他的心思和伪装。
“就......”池溢在脑袋里琢磨了半天,“没想到你那么需要别人安慰......”
还很难安慰好——
楼栩嗓音有些低,像是难以启齿般有些哽咽:“大概是我缺乏安全感吧,毕竟以前难过的时候从来没人安慰过我。”
半晌,他突然随意地轻笑一声:“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觉得我命苦。”
池溢能听出来前半句是真心的,后面那句玩笑话像是楼栩为了打破这份沉闷而说的,似真似假,分不太清。
池溢抿了下唇,言语上太过柔情的安慰他也不大擅长。
所以,他问:“你知道我爸妈在疗养院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楼栩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
虽然叫疗养院,但真正的说法应该是治疗,像信息素偏差这种疑难杂症,治疗起来总归不会是用什么容易的手段。
楼栩又想起来第一次与池溢见面时的样子,高挑、纤瘦,苍白。
那时候的池溢应该已经出院有一段时间了,看起来却还是那么脆弱,在疗养院见到的池溢应该更令人心疼吧。
可能身形瘦弱,再差一点儿可能瘦骨嶙峋的,头发也会因为久不打理而留长了些,苍白的皮肤又透着扑面而来的病气。
光是想想,楼栩都有些受不了得阖上了眼,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
池溢等了半天:“怎么不说话?”
因为一时间开不了口。
楼栩清了清嗓,他觉得如果是自己见到那时候的池溢,大概会问:
“疗养院里难不难捱?”
池溢一怔:“你怎么......”
怎么和江女士说得一模一样。
楼栩了然道:“我和叔叔阿姨说了一样的的?”
这简直太正常不过了,甚至不需要解释。
随后,他又问:“那你是怎么答的?”
池溢顿了顿,说起这个问题,他还是会有些下意识的躲避。
池溢不自然地侧了侧脸,看着快速略过的街景,道:“我说,不难捱。”
楼栩勾起唇,眼底神色不明,他缓缓靠近池溢耳边,在池溢愣神间抬起他的下巴,面向自己:
“你撒谎了。”
池溢沉默了一瞬,轻声“恩”了一下。
楼栩掌住池溢的下巴,用拇指蹭了下他的鼻尖,语气像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小骗子。”
池溢挣开他的手:“你怎么也这样说。”
楼栩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
“所以,我其实挺疼的,也很想回家,很想爸爸妈妈。”
池溢说:“667天。”
“我每一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那么命苦,干脆放弃不治了,当个疯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竟然也开起玩笑:“毕竟江女士和老池可以养我一辈子。”
楼栩顺着他的话,说:“就像我是个废物,爷爷也依旧让我坐稳大少爷位置一样?”
池溢:“那你是吗?”
是那个废物大少爷吗?
楼栩:“你不是,我就不是。”
等等——
这话术听着有些耳熟。
[疯子和废物,听起来也不知道哪个好一些。]
[但你不是。]
[所以你也不是。]
这是他们曾经说过的话。
楼栩有些后知后觉地品出味道来,他说:“所以,你刚才是在哄我么?之前也是?”
池溢梗了一下:“......你觉得是就是。”
楼栩其实是有些开心的,就是池溢这哄人的方式还挺独特,闷不做声地自揭伤疤,然后展示给对方。
你看,我也一样。
真是......坦率到令人心疼。
“你对谁都这样吗?”楼栩问。
池溢:“什么?”
楼栩:“对谁都可以说这些吗?生病或是经历。”
池溢摇摇头:“没有。”
“你说了你的秘密,所以我也交换了我的秘密。”
楼栩一瞬间面色有些难言:“你认为,我们是在交换秘密?”
池溢有些不理解他的反问,道:“你说了自己的经历,礼尚往来我就说了自己的,这样也不可以吗?”
池溢看起来真的很苦恼,楼栩有些琢磨不透他了,怎么能一会儿一个样。
每当楼栩觉得两人变得熟悉了,可以再进一步的时候,池溢总会突然变得木讷、迟钝,像是在刻意耍着他玩。
但对上池溢那双澄澈的眼睛时,楼栩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拥抱是安慰,交换秘密是安慰,在池溢这里似乎什么都可以是安慰。
楼栩问:“如果是房铭钰的话,你也会这样安慰他吗?”
“不会。”池溢回答的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