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父听罢,这才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他负手而立:“去吧,都回房好生准备,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了。”
一举将姐妹两个送进宫中,他在朝中便有了更多话语权,自己的升官路更加广阔了,一想到这些,他满心欢喜,笑出了声。
拜别祝父和祝母,祝明月便带着琉璃走出了正厅。
她举目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天光正好,湛蓝色的天空如水般澄澈,京城的春天永远是这么暖洋洋的。
可祝明月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身上冰冷刺骨。
她走着走着,便到了祝府的后花园。微风裹挟着馥郁的花香轻轻拂过面庞,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意。
祝明月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绪飘忽不定。
在三年前,自己还是个在慈幼局长大的孤女,每日粗茶淡饭,衣衫褴褛,乞讨为生。若不是祝府派来人寻她,恐怕她这辈子都无法踏入这繁华的中书令府。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琉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祝明月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园子里的花开得真好看。”
琉璃随即也跟着附和道:“是啊,这可是老爷特意从江南请来的花匠培育的,听说这些花都是大夫人还在时喜欢的品种呢,老爷一种就是十数年。”
好一个虚伪、作秀、惺惺作态的伪君子。想起母亲,祝明月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树梨花上。那洁白无暇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同一层薄薄的雪霜。微风轻拂,梨花簌簌飘落,如雪花般轻盈飘逸。
这棵树也算是她儿时仅存的一些记忆。尽管她走丢时年幼,可仍能回忆起母亲抱着她在梨花树下吹着暖风的时光。
那也是一个这样明艳的春日。
她怔怔地看了会儿,眼中闪过些许迷茫。
“琉璃,你说,这宫里是什么样的呢?”祝明月轻声问道。
“奴婢听说,宫里可比咱们府里还要气派,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琉璃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宫里的规矩也多,想想奴婢就怕得很。”
祝明月只得轻轻叹气:“是啊,伴君如伴虎,这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小姐不必担心,您这么聪明伶俐,一定能应付得来的。”琉璃应道。
祝明月笑了笑,相对无言。这宫里究竟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地活下去。
如若母亲还在,必定不会愿意看到她受苦。
她这一站就是几个时辰,直至旭日当空,到了正午时分。
“小姐,咱们回去吧,该用午膳了,别晒着了。”琉璃靠近提醒道。
祝明月这才回过神来,随着琉璃去厅中用膳。
老夫人叶丽容正在厅中安然端坐,怀中抱着一只毛色油亮的狸猫。狸猫晒得暖洋洋的,蜷缩在老夫人温暖的怀里,时不时发出微弱且满足的呼噜声,见祝明月前来,这才悠悠转醒。
叶丽容年事已高,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她微微颔首,向孙女伸出布满沟壑的双手,声音饱含喜悦:“乖孙女,明月,快到祖母身旁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祝明月依言前去,来到老夫人跟前,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乖乖在老夫人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叶丽容满含慈爱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祝明月柔顺的头发,目光中尽是温柔与关切:“明月,这几日过得如何?瞧着你这孩子,天气这么凉,怎的穿这么单薄,可要仔细着身子,千万别冻着了。”
“是,明月回去就添衣。”祝明月脸上挂着温顺的笑意,接着说道,“一切都好,祖母不必挂念。孙女读书习字不曾懈怠,还请祖母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叶丽容欣慰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皱起了眉,“你父亲与你母亲,可有为难你?”
祝明月微微一愣,未曾想到老夫人会有此一问。
短暂的愣神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轻柔:“没有,父亲和母亲都待我很好。父亲忙于政务,母亲事事周全,未曾有半分为难之处。”
“你与她毕竟不是亲生母女,说话做事难免有些不周到。”叶丽容叹了口气,“你莫要放在心上,如若挨了欺负,祖母必定为你出头。”
祝明月顺从地低下头,柔声道:“孙女明白。”
用过午膳,叶丽容便紧紧拉着祝明月的手,絮絮叨叨地与她聊着家常。
从祝府的日常琐事,到京城中的趣闻轶事,叶丽容事无巨细,都一一讲给她听。祝明月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微微点头、附和几句,脸上始终带着浅笑。
在这祝府,也唯有老夫人对她这般疼爱了。
祖孙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叶丽容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倦了,祝明月见状,便起身告辞。
“祖母,您好好休息。”祝明月眼中含泪,向叶丽容行了个大礼,声音略带哽咽,“明月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能见到祖母,是明月不孝,不能侍奉在祖母左右。”
“好孩子,去吧。”叶丽容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祝明月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