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再见。”当着众多人的面，苏檀不好意思叫卡珊德拉姐姐，只使劲冲她挥了挥手。卡珊德拉微笑着挥手回应，她相信她和苏檀很快就会再见面。

“怎的一日不见，就和那两个小兄弟混得这么熟了？”等两拨人互相走远，赵后瞻挑着眉问，卡珊德拉坦然道：“他们对我的故乡很好奇，我就讲了一些故事，还没讲完呢。”

“那你现在到了长安，长安与那个，那个若米比起来，怎么样啊？”

“嗯，感觉很不一样。我在拂菻能看到很多神灵的雕像，还有很大的神庙，这里好像看不到？”

“怎么没有神像？你看那个，那种涂着黄色墙的，就是佛家寺庙。像那个，塔长那个式样儿的，就是道家的宫观……”赵后瞻遥遥指认了长安城几座知名的寺观，这些寺观不仅香火旺盛，许愿据说也是十分灵验，“有空可以去看看，不过这帮僧道贪财得很，身上不备点功德钱，要遭白眼的。再就是修行之地，不许身带葵水的女子进入……”

“葵水是什么？”卡珊德拉正努力辨认思考佛家寺庙与道家宫观建筑上的差异特点，听到这个陌生名词一下转过头来，一脸好奇。

这下可把赵后瞻问住了，他一下张口结舌：“就是那个……那个……哎，就是女子月月都会来的那个……”

“啊！”卡珊德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在很多地方的信仰和本土巫异文化里，女子的月事几乎都是不洁与污秽的象征。

赵后瞻心情愉快起来：“等这笔生意搞好了，咱也得去华严寺还一下愿，求祖宗保佑，菩萨保佑，日后顺风顺水顺财神，生意东来西处处来。哎，还得再拜下财神爷爷……”

赵后瞻越想越飘飘然，志得意满，直觉浑身骨头都轻了几分。

卡珊德拉继续饶有兴致的观察长安城内的一切，他们的装束，他们沿街摆卖的吃食，他们打招呼时脸上的笑容与语言，在街边玩耍跳格子的小孩。城市区域规划得十分严整，专司交易活动的地方叫市，居民夜里歇息的地方叫坊，坊市之间不相通，有较高的坊墙和大门拦着一到晚上，进出坊的大门就锁上，不许人再出来活动，否则会被视为可疑人士抓走坐牢。

“为什么要这样呢？”

“嗯……大晚上鬼鬼祟祟出来窜的会是什么好人，不是贼就是心怀鬼胎。”

“如果半夜里有急事呢？”

“那……那还是不行，有什么事儿都等白天再说。姑娘啊，我知道你本领高，可别仗着本事故意在晚上窜出来。坊里有高高的哨塔望着，街上有金吾卫巡逻，只要你不是皇帝特批的皇亲国戚，谁也不能在晚上瞎逛。你还是胡人，被金吾卫抓到，轻的他们认你是突厥的探子，我也要倒霉，重的当场打死，都没地儿给你收尸的！”

卡珊德拉认真的回答：“我知道，保证不会。”

到了交货的地方，赵后瞻举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和前来迎接的大肚男人热情攀谈起来。

卡珊德拉无聊的看着四周情况，等赵后瞻和商业伙伴相邀着步入酒楼，赵家的主管吩咐可以卸货，清点数目，众人都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盘算着这趟生意赶完，赵老爷会不会加顿餐，多添点荤腥肥油。

卡珊德拉计划着晚上出行的路线，越是禁止的就越容易让人有挑战的心理。巡逻严密的军营她也不是没穿行过，长安城内的防卫与拂菻的卫城比之如何？她很感兴趣。

等众人忙活完毕，就抓紧时间回到客栈清点人数，准备歇息。卡珊德拉和赵后瞻带的丫鬟们住在同一间大通铺，丫鬟们铺好各自的床垫，就说笑着去洗漱了。

卡珊德拉也铺好自己的床铺，打了水准备洗漱，蓦然听到外面的鼓声，远远的还传来不太真切的呼告声，警告市内商民，速速歇业关门，回到屋里。凡有要事，提早请报告明。

卡珊德拉洗了脸，擦了身子，鼓声还在持续不断，敲得令人心烦。偶听得路过的丫鬟抱怨：“怎的这破烂鼓还在敲！吵得人脑瓜疼。”

“长安城的夜禁鼓要敲足足八百下呢，忍着点吧。”

居然要敲这么多下。卡珊德拉嘀咕着收拾好水盆毛巾，回去躺着休息，不到一会就入睡，到半夜倏然醒来，坐起来看看大通铺上的其他丫鬟，俱已熟睡，隔壁的鼾声犹如牛吼雷鸣，除此之外，四野寂静。

她利落的下床，在巨大鼾声的掩盖下从容开窗、翻墙、落地。

今夜天气不错，月光清朗，繁星漫天，因此还好辨认道路。卡珊德拉爬上屋顶，俯瞰眺望街道上依稀可见的几点灯火，它们排成一列，想必那就是负责夜禁巡逻的金吾卫了。

夜里太静了，一点响动落在耳中都会觉得格外刺耳。卡珊德拉一路走走停停，金吾卫对她而言并不难绕，怕的是屋里觉浅的人听到屋顶动静惊动叫嚷起来，碰上这样的情况，卡珊德拉只能学猫儿和猫头鹰叫掩盖过去。

一路走走停停，卡珊德拉挨到坊街边缘，轻松翻过坊墙，心里为自己的顺利得意了下。

接下来……

她站在屋顶眺望长安城的远处，这座城市确实太大太大，坊市之间规划严明，像一副棋枰。无数屋檐与月光下朦胧的黑影错落堆叠，直到月光与星光都照不清楚，根本看不到城市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