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栩生在当天晚上回来的。
他一回来,叶老爹就知道他们都不用去走当炮灰这条路了。
翁婿二人秘密交谈了很久,也不知道谈了什么。
云疏雨只知道,当天晚上,两家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已经预料到答案的宁远泽如往常一样来见了云疏雨,走了一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过场。再次被拒绝后,他也不恼,依旧谈笑风生。
到了第三天,宁远泽脸色阴郁地来见了云疏雨和叶栩生一面,说了叶栩生一句“好手段”,便匆匆忙忙带人离开。
农历九月,天上的太阳已不再毒辣。
宁世子离开的时候,日头正在头顶。村里的阔叶树落了满地的黄叶,看上去萧索无比。
宁世子和他的士兵踩着这些黄叶出了村。
等到最后一人也见不到影子了,云疏雨立刻有种凄清的感觉。
现在还是正午,村里却没有炊烟升起。即便是大白天,这里也像是鬼村一般,丝毫没有生的气息。
云疏雨将一切看在眼里,知道村民是因为家里的男丁吉凶难料而难过。可她也无能为力。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解决这种毫无人性的征丁制度需要时间。她想改变这些,只能一步一步来。她的心中是有目标的,可她还没朝着目标踏出一步,村里仅剩的老弱病残便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如同鬼魅一般,带着令人不解的仇恨望着她。
叶栩生感觉不太对劲,条件反射般将云疏雨护在身后。
王二婶子领着三个孩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哎,栩生,你今天不是说过来教大宝写字吗?大宝等你老半天了。”
大宝附和着他娘,狠狠地点着头。
叶栩生秒懂王二婶子的意思,拱手行礼,道:“婶子见谅,大宝现在有空吗?”
“有有有。”王婶子大摇大摆地牵起云疏雨的手,说道,“上次你不是说你绣的花怎么都绣不好吗?趁你加小未婚夫教大宝,我也教教你。”
云疏雨也懂了,点点头,跟着王二婶子一起离开。
*
王二婶子这一出只是一个借口。
叶栩生刚到她家就问她原因。
王二婶子让三个孩子去玩,叹了口气,说道:“栩生呐,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叶栩生本来就是要离开的。可自己想要离开,和被人劝着、逼着离开总是不一样的。
他不解地问:“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二婶子欲言又止,反复好几次才说道:“你和我们不一样。”
云疏雨忽然问道:“婶子,因为栩生和我爹都没有去应征吗?”
王二婶子顿了一下,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她什么也不用说,云疏雨就已明白。既然事情清楚了,也就没必要多待了。
叶栩生闹不明白,所以一回到家就问云疏雨。
云疏雨拍了拍叶栩生的肩膀,说道:“你的担子又重了。”
“什么意思?”他一头雾水。
云疏雨道:“论心机谋略,我肯定不是你和宁远泽的对手。可要说人的恶,能到达什么程度,我可能比你们要了解。”
叶栩生的眸光微动。
云疏雨缓缓道:“你一心只读圣贤书,见到的人也都看上去品行高洁,和你没有什么冲突。”
叶栩生神色怔忡,道:“也不是每个人都没冲突。我至少见过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想要置我于死地。”
云疏雨摇头,道:“他至少是有目的的。为自己谋荣华富贵并没有错。他只是用错了方法。”
叶栩生拧眉,问道:“你觉得她没错?你……”
“我没觉得他对。生生,你要知道,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是有最基本的需求的。如果这些最基本的需求得不到满足,那也就不存在道德了。”
她有些沧桑,眼里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哀叹。
“疏疏,你才十二岁,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叶栩生很好奇小精怪的过去。
云疏雨略微失神,心虚道:“你别管我经历了什么。你们圣人不是说‘不因人废言,不因言废人’吗?”
“嗯。有道理。可这些,和我的担子有什么关系?”
“那些村民为什么莫名其妙对你我产生恨意,你知道吗?”
叶栩生摇头。
云疏雨解释道:“因为你们原本是一样的。你的家境虽然好点,但也没好太多,都只是吃饱穿暖的水平。”
“嗯。我或许好在,还有余钱可以去学堂。”
“对,你只是去学堂。十里八乡能去学堂的也不止你一个,所以平日里,大家对你没有太多距离感。但现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