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什么?
说明它知道姜寿看过世表录的黄拓本,不知道她看过傀灵幡的黄拓本。
而且它只知道文姜寿,看过黄拓本。
红筱九睁开眼睛,眉头堆成一团,她似乎理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两本黄拓本都是为同一个骗局而设的,目的是让一个人的树娃娃上沾有两个人的血。
自己和姜寿早都被“人”安排了。
沉思之际,安静的楼梯上突然响起脚步声。
有人从楼上下来了——是它。今天的它,是文姜寿的模样。
红筱九却跟见了鬼一样蹭地站起身,目瞪口呆——虽然它确实是孤魂野鬼——她的关注点是:“你住在这里?”
它一摊手,似乎在反问:“要不然呢?”
“你睡在哪里?”
它打了个哈欠,伸出指头比了个“二”。
“二楼?”红筱九指着它,忽然结巴了起来,“你你不会,和姜寿睡在一起吧?”
它翻了个白眼。
“那你睡在哪里?我以为你到了深夜就会变回鬼魂的样子,四处飘……”红筱九急忙掰回自己的手指头,浑身蹿起鸡皮疙瘩,“你能一直是人啊?”
它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转身去厨房倒水喝。
红筱九也跟着走进厨房,“岛上就只有你一只鬼吗?”
它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是不是一变回鬼魂就觉得冷啊?但鬼为什么会觉得冷?”
对哦?它咬着嘴角挠挠眉毛,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了一串字:“不是那种感觉上的冷,是那种从内到外的冷,我说不明白。”
“你烧树娃娃,不是随便拿一个就烧吧。
“你会做准备工作吗?
“就比如,事先确定好下一次要变成谁,然后跟踪那个人一段时间,摸清楚那个人的生活习惯脾气秉性,这样你变成人的时候才能以假乱真。”
它眼睛一转,搞不清楚红筱九到底想问什么,但还是转身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一开始想变成的人就是姜寿吧?”红筱九问。
它的反应很耐人寻味:一双和文姜寿一模一样的黑棕色眼睛盯着红筱九看,什么话都不“说”,脸上一直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后,它才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我没有跟踪文姜寿,那是偶然。2014年8月22日那天晚上我守在山神庙附近,意外撞见文姜寿偷偷摸摸溜上去,把血滴在了你的树娃娃上。
“当时我就确定以后要烧你的树娃娃。
“由于那树娃娃身上有你们两个人的血,我不确定烧掉后会出现什么幺蛾子,所以从2014年到2015年,我既要观察你,又要观察文姜寿,忙得很。”
红筱九读完,忽然一笑,戳破了对方的谎话,“那你怎么知道我的树娃娃上有我的血呢?”
理所应当吗?认为我的树娃娃上必然沾着我的血?或者,也是偶然?偶然碰到我刺破手指把血滴在了我自己的树娃娃上?
它先是一愣,然后深吸一口气扬起头笑了,像是在笑自己是个傻子,被红筱九抓住了一个大漏洞。
“你烧掉谁的树娃娃就会变成谁,天天变着玩儿不好吗?树纤岛每年祭祀都烧掉那么多树娃娃,你真不想换个模样试试?”红筱九又问。
它轻笑着瞟了她一眼,回答:
“我的能力不允许我随便烧树娃娃,而且频繁变换很容易引起一些……灵异事件,我追求长久、安稳,能不换就不换。
“不是每个人在做树娃娃时都会把自己的血弄到树娃娃身上。
“我需要的,最起码是沾有本人鲜血的树娃娃。”
它索性又摊明了一点牌。
红筱九眉头一皱,脑子转得飞快,“所以都是假的。诅咒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都是吓唬人的。你故意引导我们把血滴在树娃娃上,就是为了得到沾有两个人鲜血的树娃娃,能变成两个人的样子。姜寿出不去,是因为你。”
她的声音有点颤?可能是生气?
现在它是文姜寿的模样,比红筱九高一头,当它贴近红筱九身前时,有股压迫感。
“我变成谁,谁就不能出岛,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了……”它竟然厚颜无耻地装出一脸无辜相。
接着它又在手机上打出一段字,但没有直接给她看,而是转换成情感起伏单调的、机械的、冰冷的声音,播放了出来:
“别再纠结诅咒的真假了,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文姜寿出不了岛是真的。反正文姜寿的性命危在旦夕,也是真的。”
当务之急,是救文姜寿。
红筱九呼吸一滞,打了个冷颤。那冷冰冰的机械声音,像是阴曹地府索命的鬼叫,很吓人。
而看着她的反应,它露出了一种自信的轻笑,一种事情已经发生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或者说,一种就算让你知道真相,你也没能力做什么的,自信的高傲的表情。
红筱九表情木木的,她缓缓后退一步,腰背挺直,神情十分严肃认真,掺着莫名而起的正经,问道:“你是山神吗?”
它一抻脖子,眼睛睁得老大,像是在震惊:“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山神?”
你太高看我了。
“别想着让我烧掉别人的树娃娃,变成别人。你忘了吗,我现在就是维持文姜寿生命的机器,我变成别人或者我死了,都会加快文姜寿的死亡。如果你不能劝文姜寿放弃出岛,那现在文姜寿活命的希望就全在那一截枯枝上。”
“你烧的是我的树娃娃,上面也沾着我的血,你也能变成我的模样,但为什么我没事?我没被困在岛上?”
它捏捏红筱九的脸蛋,“不知道唉,可能这就是我说的,意想不到的‘幺蛾子’吧。再说了,所有的罪,都让文姜寿一人来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