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想让你留在树纤岛,留在我身边陪陪我,你会答应吗?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从前红筱九生病的时候就喜欢黏着文姜寿,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能陪陪我吗?”
现在,轮到文姜寿拖着一副虚弱的身体,泪眼婆娑地问自己能不能陪陪她了。
就像从前文姜寿每次嘴上笑话红筱九一生病就矫情得不行,但实际上都会陪在她身边一样,现在面对文姜寿可怜巴巴的哀求,红筱九似乎非答应不可。
没办法,她俩都是彼此的讨债鬼。
红筱九松开捧在文姜寿下巴的手,转而撑在床上,稍稍抬头,离她远了一点。
二人鼻尖之间的距离由暧昧的一小拃,变成疏远的一个小臂长。
什么意思?是拒绝吗?
文姜寿看着她,不禁眼瞳颤动,泪水不值钱地哗哗往下落。
红筱九无奈地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丝丝宠溺,接着胡乱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怎么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一点都不像你。”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让我安心。”
“什么?”文姜寿抽抽搭搭的。
“你从前是喜欢捉弄我惹我生气,但祭祀是树纤岛重要的传统节日。
“不要跟我扯你信不信鬼神,我们在树纤岛长大,就算不信鬼神,也都怀着敬畏之心,向山神祈求平安。
“在那样重要的节日里,你故意把血弄到我的树娃娃上,真的就只是想满足一下你想玩恶作剧的乐趣吗?
“你就不打算再解释一下?”
红筱九的话似乎暗指文姜寿向她隐瞒了其他动机。
“不,不是的……”文姜寿慌了,“黄拓本有两本,一本是抄印的山神世表录,一本是给傀灵幡定样式的黄拓本。
“2014年的夏天,我其实先看了傀灵幡的黄拓本,上面写着如果相爱的两个人把血供养在一个树娃娃身上,就可以……”
文姜寿的眼神又开始躲闪,“就可以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红筱九眼皮一跳。
文姜寿又继续解释:
“从小到大,我还第一次知道祭祀的树娃娃身上有这样的一个说法,就很怀疑,所以我又去看世表录的黄拓本。
“发现上面记载的故事跟傀灵幡的黄拓本一样,都是山神的母亲被人害死,山神以母亲的血养护了一棵巨树,但结果却截然不同。
“世表录的黄拓本上写着,树娃娃身上沾其他人的血是诅咒。
“肯定有一方是错误,我就去找了负责祭祀的人,但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古董让我小孩子不要添乱,根本不听我的话——”
文姜寿的声音戛然而止,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瞧着红筱九的反应。
“所以,哪个多一点?”
红筱九问:“当你把你的血滴在我的树娃娃身上时,你是希望和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多一点,还是希望我受到诅咒多一点?”
文姜寿看着她,不说话。
红筱九了然,随即浅浅一笑,“总不会是一半一半吧?”她琥珀色眼眸里的苦涩和嘴角的浅笑形成强烈的对比,就像在风雪夜里炸开的绚丽烟花。
文姜寿完全可以顺她意,往好的方面回答,但她实话实说,“我想,应该是,想和你在一起,多一点。”
红筱九再次凑近,食指点在她腮边的泪痕上,“姜寿,你是喜欢我的,对吗?你个大骗子。”
一句娇嗔,让文姜寿听见了希望,等到了破开乌云的阳光。
但下一秒,红筱九又话锋一转,“但是你怎么分得清我和它?它能变成我的模样,十年里陪在你身边的一直是它。你怎么知道你的感情没有变质?有没有可能,现在的你,喜欢的是——”
“不!没有!”文姜寿蓦地打断她的话,表情犹遭晴天霹雳——她害怕红筱九这样想。
“我分得清!你是你,它是它,我知道!”她情绪激动,嗓子哑得厉害,即便用尽力气大声,也有气无力的,而且话一落,她就咳嗽了起来。
同时红筱九感觉文姜寿身上又热了起来,像是又发烧了。
“你相信我,我分得清,我知道我自己的感情,你又不是一个皮囊……”她哭得厉害,惊慌失措。
其实,红筱九的担心,也是文姜寿所恐惧的。
毕竟现实就摆在那里——在她身边,与她相处十年的是它。虽然有时红筱九的人格会占主导,但大多数时候,它只是有红筱九的外貌。
“姜寿,你没有骗我?”红筱九心揪得很紧。当她想听无所谓的口头承诺时,就说明她已经彻底心软了。
“没有……”
“你没有骗我?”又一遍,红筱九问得认真且执着。
“没有。”她也回答得坚定,千次万次,都是没有。
“姜寿,你没有骗我。”
“没——”
不待她话音里,红筱九就一口咬在了她的左肩上,很用力。
文姜寿闷哼一声,向后仰起了脖颈,把床单揪得更紧。
红筱九松口,像一只气鼓鼓的小白兔,在她耳边大声道:“姜寿,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我就……”
关键时候,她竟然卡了壳,掂量起用什么样的惩罚才比较好。鉴于她俩现在的情况,鬼啊神啊的,她怕弄不好一语成谶,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咬死我?”文姜寿忍住肩上的疼,提示她。
“我就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