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候会吵醒她,但有时候,她是在装睡。
那很好分辨,如果她是在装睡,那自己的指腹落在她的嘴唇上时,她就会忍不住抿嘴笑。
在正式表明心意确定关系之前,红筱九的手指已经代替她吻过文姜寿无数次。
可是现在,无瑕去回忆那些酸甜的从前——红筱九双手扶住旁边的老树干,面露警惕,浑身紧绷起来——岸边石滩上,孤零零的,立着一把木头椅子。
不是破旧的,是一把崭新的木头靠背椅,孤零零地立在碎石滩上。
谁放在那里的?椅子在等着谁坐?
这场景实在太诡异,红筱九转身逃了。
她一口气跑回文姜寿家门前,没有停下,而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继续往岛外侧走去……
晚上九点钟,安静了一下午的房门终于响起了稀里哗啦转动钥匙的声音。
红筱九一进门就长舒了一口气,掰着胳膊活动了一下筋骨,脚尖吸着鞋子晃悠到客厅,身体一歪,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
它先是呲牙咧嘴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趴在沙发上,晃着逗猫棒逗猫玩。奇怪,它看上去有点累,但又哼着歌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就像是费劲干成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开门声又响了。
这次走进来的才是真正的红筱九。
她也很累,微蹙着眉头,顾虑重重的面庞上挂着明显的困乏疲倦。
她跟自己斗争了一下午,摇摆不定了一下午,现在的她可能是糊涂的,因为她仍犹豫不决,同时她仿佛又是清醒的,因为她的本心带着她的脚步回到了文姜寿身边。
红筱九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
文姜寿讨厌自己,但自己就是喜欢她。
她骂文姜寿是狗皮膏药,但分明自己才是。
总之,她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屡教不改第一人。一见到文姜寿,脑子就不清醒。
红筱九耷拉着眼皮,神情淡漠地扭头跟它对视了一眼,就抓着楼梯扶手,一步一台阶,往二楼走去。
而它陷在沙发里,挠着猫脑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房间没开灯,红筱九摸黑走到文姜寿床前,打开昏黄的床头灯,没有坐在她床边,而是转身,坐在离床很远的,被黑暗笼罩的沙发上。
身体跟散架了一样累,红筱九仰头枕在沙发背上,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神游了一会儿,又站起身,走到文姜寿床边。
朦胧的橘黄色灯光,中和了一点文姜寿脸上的苍白。
红筱九低头看着她,同时抬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自己手机放进去,又缓缓把抽屉推了回去。
然后她掏出钥匙,没有物归原位,而是光明正大地,把钥匙放在了床头柜上,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接着她想起了什么,只见她俯下身,手指顺着文姜寿的睡裙衣领勾起她脖子上的金项链。
金项链是文姜寿母亲送给女儿的礼物,坠子是一朵金牡丹花。
对,牡丹花,红筱九绝不可能记错,她不认识很多花,但绝对认得清牡丹,那是姜寿项链上的花朵。
但是现在——她疑惑地瞧着手心上的金坠子——“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花?”
花朵小巧,花瓣很多,层层叠叠的,花瓣尖端跟针刺一样锋利细长,底部又很肥厚。
不是牡丹。
文姜寿换项链了?还是……她也不是真的文姜寿?
说实话,红筱九有点心累,似乎不管再蹦出来什么惊天裂地的意外情况,她都能波澜不惊了。
她无奈地蹲在文姜寿床边,轻轻点了一下文姜寿的鼻子,小声嘟囔着:“难不成还有第三个姜寿?嗯?”
晚上十点钟多,文姜寿终于昏昏沉沉的醒了。
她头痛欲裂,在床上坐起身后缓了很久。
然后她扭头,盯着床头柜上的钥匙。
她的第一反应是钥匙出现在这里没问题,但那只是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让她的心脏猛地收缩,刺痛如针扎——红筱九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大摇大摆”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文姜寿就是觉得,红筱九已经离开自己家,离开树纤岛了。
她没多想,也没有力气多想,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垂头丧气起来。
“自己没有机会出岛的话,强留她在身边也没有道理。”文姜寿心想。
就是有点伤心遗憾。
十年没见,好不容易见面了,又走了,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说话。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似乎是不死心要自己亲眼去看看,又像是要去跟它“开战”,毕竟她都让它好好看住她了,它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吧……
但文姜寿下床走了一步,就突然一怔,然后低下头:
我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