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来气了,它忙按住她的肩膀,正色写道:
“其实只要文姜寿放弃离岛,不再靠近环岛的江,她就是安全的。但文姜寿那头倔驴,她会放弃尝试吗?我劝了她将近十年,一点屁用都没有。”
“你在她心里不一样,你劝劝她。”
红筱九却连连摇头,并非是拒绝劝文姜寿,而是:“你真的没有在跟我开玩笑吗?你说的都是真的?”
它拎着小白板,轻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似乎很想开口说话,最后却仍是无奈地甩甩酸痛的手腕,写下:“你都能不老不死了,还有什么是假的呢?昨晚,你见到了两个文姜寿,现在,我坐在你面前,还有什么是假的呢?”
“我不能相信你,我需要知道姜寿的……”红筱九一顿,冷笑了一声,“不……姜寿会跟你联合起来骗我,你俩是一伙的。”
它揉揉自己的手腕,引导她:
“文姜寿要是会和我一起骗你,那她又为了什么呢?谋财害命?
“就算文姜寿骗你,那她也是为了把你留在岛上留在身边。那她又为什么想留你在身边呢?更深层的原因,你自己清楚。但她真是那样丧心病狂的人吗?把喜欢的人像宠物一样囚禁在身边?
“所以你去问她吧。我是在救人,我没骗你,我问心无愧,甚至我的行为都算得上是爱心泛滥了!没有这十年,我早就撂挑子走人了!我完全可以不用管你们的死活!”
二人坐在沙发上,谁也不看谁,各怀心思,陷入沉默。
下午两点钟左右,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房子里的空调开得有点低,让她一直忍不住汗毛直竖。
良久,红筱九看着它,说:“你从前也是人。”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你肯定知道聊斋。”
“你肯定知道……”
她吐出四个字,“人鬼殊途。”
它虽没看她,但话都听着了。
只见它微微挑眉,嘴唇动了动,自顾自琢磨着这四个字。
尽管它什么表情都没有,但眉眼间还是透出一丝沉重。
红筱九为什么要说人鬼殊途呢?可能是她吃醋了,也可能是她想拉拢它,总之——
它对她露出欣赏的眼神,含笑举起小白板:“你真的很聪明。如果我是文姜寿,我也会喜欢你的。”
半是赞赏,半是反击。
用“我也会喜欢你”反击红筱九的“人鬼殊途”。
红筱九听懂了。
她坐在沙发上,略微失神,“我希望这是我的一场梦。”
“哇哦,一场已经持续了十年的梦?那可了不得,你是希望自己是植物人吗?”
它写完,没有立马给她看,而是端着小白板,撇撇嘴,心想:这算冷笑话吗?
为了缓解红筱九的恐惧和紧张,让她放松一点,它又指指她攥紧的拳头,写道:
“你拿的钥匙是文姜寿的,又不是我的,我不会抢。我抓你比较容易,文姜寿抓你有点难,所以对我来说,不一定非要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在岛上就可以了。
“顺便再透露一点给你,你的手机在文姜寿床头柜的抽屉里。”
“你是说,”红筱九从沙发上站起身,“我可以出去?”
它点点头,“钥匙在你手上,你想出门就出啊。但你不能出岛。自由活动的最大范围,只能是树纤岛。”
它把“树纤岛”三个字着重圈了出来。
红筱九不确定它是不是在说反话,在耍自己,但它一副坦然的模样……
她稍作犹豫,就转身往楼上走去。
确实在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拿走手机,握住房间门把手时,却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文姜寿,又折返回去,抬手探了一下文姜寿的额头。
等她回到一楼时,它正抱着小白板靠在沙发后站着。
她朝玄关走去,它没有阻拦。
她打开了第一道门,然后打开了第二道门,它都没有阻拦。
最后她顺利走出门廊,停在荒草丛生的院子中央。
它跟出来,却只是倚靠在入户门边,静静的看着她站定的背影。
七月骄阳盛似火,翻滚的热浪扑在面上,身后空调的冷风又吹在背上。
这一刻,它无比强烈地感觉到,身后的房子就是一座坟墓,它其实真的想她能离开岛,不再踏入这栋坟墓一样的房子里。
但已经不可能了。
红筱九再也不能离开树纤岛了。
而不知情的红筱九转身看着它,二人对视着,面色平静。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朝院门外走去,而它也转身回家,反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