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别惊讶。
高贺以为他已经到了连只有几个人的班里坐了个认识的人都不知道的地步了:“你上周也来补课了吗?”
齐岁寒拿出笔袋放桌上:“这周才来,我之前没上过补习班。”
“你成绩那么好,居然一直都没补过课?”高贺一脸的不相信。
“老师讲的我都能听懂,平时多刷刷题不用再补课了。”齐岁寒回答得很认真,“上学期期末英语太差了,所以想补一下。”
他有些忧愁:“我语法不太好。”
听到齐岁寒说他上学期期末英语134分,又知道了他其他科的成绩后。
这对于英语从没下过140的高贺来说,他觉得齐岁寒的英语确实很拖他后腿。
高贺语重心长地说:“英语多读多背,语感就上来了,老李的语法教得很好,你放心上他的课吧。”
高贺难得有这样严肃的模样,齐岁寒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这个笑容刚好被转过来看他的高贺看见了。
齐岁寒笑起来很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高贺脑子里第一时间只闪过了“温柔”这个词。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老李抱着保温杯进了教室。
“我听见你在背后夸我了,高贺。”老李伸出食指虚指了指他,笑得一脸娇羞,“怪不好意思的。”
老李个子不高,有点微微发福。
他的地中海地得很别致,只剩发际线那里还有一些头发,所以他一直都是背头的造型。
老李随时都是笑眯眯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弥勒佛。
高贺对老李爱开玩笑的性格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齐岁寒却是愣了两秒之后“噗”地笑出了声。
老李这才注意到他:“哟,今天有个新同学呀。”
得知齐岁寒跟高贺是校友后,老李特别周到地让高贺把上节课的卷子共享给新同学一起看。
嗯,两个人一起看他的鬼画符。
老李讲到第二页的时候,高贺实在不好意思了。
他开口为自己辩解:“主要是上周我感冒了,很不舒服,字就有点潦草。”
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我平时的字还是可以的。”
齐岁寒忍着笑点头,没有拆穿他。
*
因为顺路,所以下课后他们就一起回家。
春天的阳光还不火辣,照着人只觉得有一种暖融融的惬意。
等红绿灯的时候,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地落到了齐岁寒的肩膀上。
高贺发现这是上次他想捡的那种青黄相接的渐变款。
他伸手捡起来,从包里拿出了练习册,小心翼翼地把这片银杏夹了进去。
“是想做书签吗?”齐岁寒等他拉好书包拉链后就问,“开学那次你也是想捡叶子的?”
高贺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废话,不然真以为我是捡垃圾啊。”
沉默了半晌后,齐岁寒才开口:“抱歉,我当时不知道,你别介意。”
“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高贺别扭地眨了眨眼,看见交通信号灯变绿了,就碰了碰齐岁寒的手臂,“绿灯了,走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捡叶子是做什么。”
“就是标本,想做书签也可以,我家有很多。”
“那我能看看它们吗?”齐岁寒不动声色地问。
高贺很爽快:“可以啊,那你跟我回家吧。”
*
高贺家客厅里摆着很多一家三口的合照,还有他小时候的单人照,看起来很温馨。
发现齐岁寒一直盯着自己八岁在河边捞蝌蚪的照片看,高贺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袖子:“别看了,那时候蠢死了。”
“很可爱。”
“你进我房间先坐一下,我去倒水。”高贺假装没听见,逃一样地跑了。
高贺的房间很宽阔,奶白色的主色调有种干净明亮的感觉。
墙上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挂了一个裱着很多银杏叶的透明框。
其他东西也都摆得很整齐。
唯一比较乱的地方大概就是书桌了。
但上面没有什么学习的痕迹,都是做树叶标本的工具。
桌面最左边有一本很厚的收藏册,应该是高贺收集银杏叶的册子,齐岁寒想。
“那本是今年才开始的,这本里面更多。”高贺从书柜里拿出另一本收藏册给他。
齐岁寒翻开发现居然一整本都是银杏。
排版看似很随意,但是都压得很仔细,有的叶脉甚至还用美纹纸固定了。
“怎么想着做这个?”齐岁寒刚才在路上就想问了。
“想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回答挺高贺的。
“前年暑假,我参观了一个美术展,其中有一幅作品是用一根根头发拼的简笔画。画的是一个女人的一生,从她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高贺的声音不疾不徐,语调也比平时轻柔了很多,“当时觉得很有意思,应该就是这么来的灵感吧。”
“那为什么都是银杏叶?”
高贺转着一片金黄色银杏的叶脉,眼中闪烁着雀跃:“一棵银杏树的寿命很长,能活上千年,但银杏叶的更迭却很频繁,树掉叶子就像是人每天掉头发一样。把他们做成标本,定格住当下的样子,就像是让他们获得了永生。”
齐岁寒定定地看着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高贺,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样。
高贺继续缓缓地开口:“每一片银杏都是独一无二的,大小不一、颜色不同、分叉也不同,甚至是不同的品种,就像是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也像人生各种不同的尝试。”
他的眼睛看着手上的那片银杏叶,又好像只是透过它在看别的什么:“你不能说他们哪一片更好,哪一片差点,只能说更喜欢哪片吧。”
“那你更喜欢哪片呢?”齐岁寒看着面前摊开的册子,顺着他的话问。
“他们放在这里,对我来说就都是特别的。”
特别于那些被风吹落在地上无人捡拾的银杏叶。
但高贺也并不记得每一片叶子都是在哪里被他捡到的,什么时候捡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又开口:“每一片都是一样的,但又都是不同的。我都喜欢。”
就像他谈论喜欢的球星那样吗?
好像喜欢很多,但是又好像没有哪一个是真正喜欢的。
可笼统地说来,确实又可以称为都喜欢。
高贺看齐岁寒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轻笑了一声:“瞎说的,其实是因为这里银杏树最多,我懒得专门去找其他的。”
高贺一下又恢复了之前很随意的样子。
齐岁寒忍了忍,没忍住笑了,惹得高贺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好了,打住。”高贺笑着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把刚才捡的那片先压起来吧。”
“你知道银杏叶可以折蝴蝶吗?”齐岁寒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什么?”高贺还没反应过来。
“我教你。”齐岁寒很有兴致地拿起了高贺刚擦拭干净的叶子。
高贺就看见银杏叶在他的手里被对折了,然后……
他觉得齐岁寒的手指很细很长,骨节分明。
他右手中指上的茧比自己的要明显一点……
“像吗?”齐岁寒打断了高贺的走神,把折好的蝴蝶放到他面前。
高贺这才回过神,不是刚对折吗,怎么就做好了?
“我刚才没看清,再来一次。”高贺皱眉,都怪齐岁寒的手太抢眼了,害他走神。
齐岁寒摊手:“没银杏叶了,下次一定做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