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病?严重吗?”岑俞把头盔放在玄关往客厅走,路过餐桌的时候顺手拿起一张烧饼,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弱精症,拖得太久了,里面都肿了。当初都觉得是小病,哪知道会严重成这样……”
岑俞静静地听着,不紧不慢地把烧饼吃完才说话:“那你们明天几点去?”
“九十点吧,收摊就去。”
“行,那我到时候去店里找你们。”
隔着医院的玻璃门,再次见到孙棠,岑俞觉得胸前有股说不出的气闷。孙棠的头发乱蓬蓬地堆在肩膀上,腰背都弓着,腮边的两块肉垮了下来,她瘦了很多,颧骨突在眼眶下面,眼窝却是凹进去的。脸和脖子一般粗,像一根被蛀了很多虫眼的甘蔗。
进去后,李杰的头蒙在被子里,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孙棠从椅子上站起来,接过邬春梅手里的东西,招呼人去走廊说话。
“小杰这个病丢人,我原本是谁都不愿意说的。可是,邬姐现在我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小杰下岗了,老夏又没个正经工作,我没办法啊……”
孙棠扑在邬春梅的怀里哭,老岑和岑俞识趣地去走廊的另一头抽烟。孙棠黑色的头发夹杂着白色的头发不断摇晃,岑俞揉了揉眼睛,将它们绞在一起称为灰色。他对于黑白界限分明的东西总是含糊的,含糊地塞进一个笼统的灰的,这让他钢表成绩出奇得烂,索性邬女士也没钱让他糟蹋,他只学了两周就早早退出乐坛。
回去的路上,邬女士一直心事重重,岑俞一连喊了她几声都没有回应,车停在家门口才如梦初醒。
“小俞,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在为了什么活着?”
“小杰哥的病要是早发现早治疗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孙姨的世界太小了,小的只有灶台、盥洗盆和绣花针,小的只有几亩地,几只鸡,小的只有丈夫和孩子。人的见识、人的认知,是被锁在生活里的,塔西太小了,流言会把人吃成骨头,把骨头碾成齑粉。”
“是啊,塔西太小了……”
邬春梅喃喃两句,从车上下来,转头看着岑俞。“今晚上吃鱼香茄子和烧鸡,你忙完早点回家。”
“诶,好。”岑俞把头盔扣到头上,还没顾得上和邬女士多聊几句,手机就接到了配送单,把手机架在电动车上,一抬头邬女士已经进门了。
已经是秋末了,下午的太阳很暖,岑俞打着哈欠坐在饭店门口等出餐,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胡国鹏。
“喂……”
“喂,你人在哪呢?”
胡国鹏的声音从电波中传过来,带着一些久别重逢的潮湿。
“在家呢,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