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熟睡中的孙志男听见有人叫他,半梦半醒之间,床边有个白色人影,似笑非笑地盯他看。
他刚刚梦见父亲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报仇。
他穿了身白色西装,眨眼间被鲜血染透。
画面一转,只见白玥坐在楼顶哭哭啼啼,她身着白色长裙,裙摆在寒风中漂泊无依。
她突然别过惨白的脸,朝他诡异一笑。
“滚开、滚开、别找我……”
孙志男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掉下床,他嘴巴长得老大,却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孙郗追到墙角,扬起手甩了他两个大嘴巴,这才把灯打开。
“小男,没事吧?”
他穿了身白色的丧服,居高临下地问他。
孙志男目光呆滞,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马上恢复人畜无害的嘴脸,摇摇头,“我刚才鬼压身了,多亏三叔打醒我。”
他气喘吁吁,心有余悸的样子。
孙郗表情淡淡,把一套丧服扔到床上,“抓紧时间换。”
直到此刻,孙志男都以为他说夜深人静去拜祭爷爷是吓唬人的。
哪有人半夜去墓地,变态吗?
他慢吞吞换好衣服,孙郗上下打量,最后点头笑了笑,“不错,真帅。”
孙志男不自然地咧咧嘴。
两人静悄悄下楼,孙郗拉开副驾驶的门把孙志男塞进去,他试探地问:“不叫正叔吗?”
孙郗边启动汽车边回答:“大半夜的,吵别人美梦,不礼貌吧?”
孙志男咽了口吐沫,“我想的是正叔身手好,万一遇到危险……”
汽车突然飞一般冲出去,他还没系上安全带,额头重重撞到挡风玻璃上,疼得他差点昏厥。
“那你是没见识过,你三叔身手也挺好的。”
孙志男呲牙咧嘴地揉着头,谄媚道:“是是是,我听太奶奶说过。”
从西郊的丽水湾到城东山水墓园,车程需要一个多小时,全走的外环,这两天阴天,夜空漆黑如魅,孙郗不说话,孙志男就乖乖坐着。
一路上,他控制不住想,自己是不是会被带到荒郊野岭杀掉。
就这样心怀忐忑,到墓园时,他腿软到下不了车,是孙郗把他拖走的。
能埋葬到山水墓园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物,前两年,有家属号召集资,墓园的管理直接上升到五星级标准。
到达管理处,经过实名登记,确认身份后又进行安检,流程花费十分钟,两个人才被允许进去。
工作人员没多问,从孙禹亭的死讯传到云岭,墓园外就有杂七杂八的人守着,也有进门打探消息的。就在天刚黑时,有个人从铁丝网上掉下去摔断腿,据说是个狗仔。所以,家属半夜来祭拜,他们丝毫不吃惊。
寒冬腊月,凛冽的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孙志男只穿件单薄的丧服,而孙郗外面搭着过膝的羊绒大衣,大步走在前面,英俊潇洒。
“冷吗?要不要把大衣脱下来给你?”
孙郗冷不丁来这么句,在恐怖阴森的墓园里特别瘆人。
李志南摇摇头,他的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他从小怕鬼,不是一般的怕,又因为做过许多亏心事,晚上睡觉都要开灯。
孙郗不许他开灯,又带他来见鬼,这是往死里逼他。
孙志男胡思乱想着,一头撞上孙郗的后背,脚底打滑,骨碌碌滚下台阶。
孙郗在一个墓碑前突然停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黎念之的墓,黑暗中,看不清墓碑上的脸。
孙志男以为撞上鬼,大喊大叫半天,直到身体下用处一股暖流,才叫他从恍惚中清醒。
夜间的温度最低,裤子上的尿液很快结冰,扎得大腿疼。
等他扒着腿跑到孙郗身边时,看见他正对着一个坟墓发呆。
“熟人?”
孙郗没回答,迈步朝前走。
孙禹亭的墓在最里边,跪下后孙志男问:“三叔,贡品和纸钱呢?”
孙郗摇摇头,“忘了”。
刚才管理处的人问他,他分明说有的。
孙志男哪敢追问,咣咣咣给爷爷磕头。
孙禹亭生前和吴雍提过,他死后要和第三任妻子郗晓合葬,但郗晓去世后被父母接回YDL,想要合葬需要把她的坟迁回云岭,别说郗晓的娘家人不会同意,连孙郗这关都过不了。
孙郦也不同意他和亡母葬一起,而孙祁的母亲,和她后来的丈夫同穴窅冥,孙美芳有辱家门,又没生男孩,死后骨灰被遣回本土。
可悲的事发生了,娶妻四房的孙禹亭最后孤零零地长眠于地下。
“爷爷,我们这一切都好,三叔像亲生父亲那般疼我,你在那边放心吧。”
孙志男声泪俱下,咣咣咣又磕了几个头。
孙郗站台阶上优雅地吸烟,点燃第三根后,道:“我虽然和你爸爸有仇,但他不是我杀的,你想报仇,别找错人。”
李志南充耳不闻,只咣咣咣磕头,看样子神志不太清楚。
他把他拉起来,“好了小南,你爷爷九泉之下见你如此孝心,定然会欣慰不已。”
孙志男迷迷糊糊,嗯了声。
出于礼貌,孙郗征求他意见,“你爸爸的坟就在后边,要不要去拜拜?”
孙志男又嗯了声。
孙祁的坟墓也只有他自己,父子俩相隔一个过道,孙志男跪半天膝盖发麻,直接爬过去,哭喊着磕头。
就当孙志男以为他的磨难结束的时候,耳边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你父亲的发妻苏慧娴也葬在这里,按照规矩,你也该去祭拜一下。”
“不不不……”孙志男拼命摇头,“我冷三叔,改天,改天我再来。”
孙郗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人拖到苏慧娴的坟前,大声命令道:“跪下”。
孙志男扑通跪倒,咣咣咣磕头,嚎啕大哭的声音响彻云霄,
孙郗拿手电筒照着他,用手机录下视频,给苏大钟发过去。
随后,他把昏厥的孙志男扛上肩头,路过管理处时,工作人员一脸惊讶,他无奈笑笑,“这孩子悲伤过度,可真是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