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甯没搭腔,吃掉最后一颗馄饨,捧起碗喝汤。
孙郗悻悻地,“我带你去看雪,好不好?”
丁甯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我们之间,能不再虚情假意了吗?你不嫌累吗?”
孙郗面无表情,循循善诱,“听说老墨山这几天八峰全在下雪,距离上一次这等奇景,已有二十三年。”
丁甯比谁都知道,二十三年前,她在妈妈肚子里,一家三口坐家门口看雪,那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快把她家的房顶压弯了。
这两天她也一直关注老墨山下雪的新闻,心里直痒痒。
她小声嘟囔道,“雪太大了,山路不好走~吧。”
孙郗憋笑,“又没让你爬山,就远远看看。”
就远远看看,也挺好。
丁甯活心了,又喝了口汤,斜睨道:“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孙郗想也没想,“能”。
合作之前,黎改之约法三章,有什么行动必须提前打招呼,这件事他没打算告诉他,因为他不会同意。
孙郗做足准备,除了孙正,另外会有八名保镖潜伏暗处随行。他自己穿件防弹衣,连夜也给丁甯做了件,缝在裙子里面,完全不影响舒适感。
丁甯什么没问,乖乖穿裙子,收拾行李,两个人登上最近的航班。
到云岭时,天刚擦亮,房车已在机场外等候,丁甯一直很兴奋,在飞机上几乎没怎么睡,上了房车终于熬不住,打起盹来。
孙郗也没怎么休息,但他一点不困,安静地看熟睡中的丁甯,看着看着红了眼睛,连呼吸也是痛的。
房车在黄昏时到达墨县,天空又飘起鹅毛大雪,从树梢上滑落,落入两个人的发梢,掉到丁甯的睫毛上,忽闪忽闪的。
丁甯兴致高涨,和孙郗介绍墨县的各色小吃,孙郗便提议在此歇脚,她又不干了,说想趁天黑前到达山脚下看雪景。
墨县距离老墨山南之巅的望妻峰,仅有三十多公里,远远的能看见白雪皑皑的山头,到达山脚的路多处被大雪封住,要过去,只能走通墨村。
丁甯记得上次路过通墨村,将近二十公里的路,只有稀稀落落几十户人家,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这里成为旅游胜地,民宿一家接一家,商铺门庭若市,走街串巷的小贩,背包里满满当当的,眨眼功夫就可以卖光。
汽车夹杂在游人如织的道路上,举步维艰,走到一半天就黑了,雪也停了,丁甯有点失望,打开车窗遥望远山。
月亮刚爬出来,把雪山照得通亮,却照不到她黯淡无光的心。
“我们下去走走?”
孙郗提议道,丁甯点点头,由他牵着手,下了车。
路边停满了汽车,等孙正和保镖们找到停车位,他们俩已不见踪影。
事先准备了精密的定位器,两个人在某个奶茶店里。
奶茶店里拥挤不堪,眨眼间,孙郗的身后又排几个人,丁甯兴致缺缺,“算了吧,一会儿上厕所也要排队。”
孙郗微微一笑,“给你暖暖手。”
一路上,他牵着她的手,后来把手放大衣口袋里捂,也没能暖和。
人太多了,有的人会给别人带,一买就是好几杯,孙郗不是没有耐心,他巴不得多些这样和丁甯相处的时光,但担心两个人的安危,他不得已使用一个速战速决的好办法。
他来到队伍最前边,等为首的那个游客接过奶茶,凑到他耳边说:“十万块块一杯,卖给我两杯。”
那人刚想骂你有病啊!回头撞上他贵气的脸,加上不凡的穿着,马上笑嘻嘻道:“现金还是转账,大兄弟。”
孙郗一手一杯奶茶从人群中挤过,来到丁甯身边,只听她挖苦道:“三先生,花几个亿啊?”
他早猜到会被她这个小机灵挖苦,挑挑眉,“几个亿也买得起。”
两个人从奶茶店出来,夜空又飘起薄雪,丁甯昏暗的眸色终于透出点光亮,她插上吸管喝奶茶,流进肚子里,热乎乎的。
孙郗看得发痴,打趣道:“不怕上厕所排队了?”
丁甯贴近他耳边道:“你带那么多人来,一会在空地上围个圈,我蹲里边就尿了。”
孙郗的笑容僵在脸上,低下头叹了口气。
钱买不了的东西,太多。
他们随着人流朝山脚下走,雪不温不火地下着,孙郗买把伞撑起,丁甯没好气嗔他,“要打你自己打,我喜欢淋着。”
温度不低,落雪根本存不下,两人的头发已经潮湿,他怕她感冒,坚持給她撑伞。
丁甯阴笑两声,“再过几个月,DJ的樱花就开了,这回你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去看。”
孙郗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你没助纣为虐,就不会有那个孩子,将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和脱不开关系。”
丁甯真想忽他一巴掌,“你那叫自食恶果,还有脸怪别人?”
他说得是气话,他恨自己,想出催眠这种龌龊的方法,玷污他对她的感情。
丁甯笑了笑,苦涩难挡,“孙郗,你应该很爱她吧,我看过你们婚礼现场的录像,真气派,大概所有女孩都希望有一场那样的婚礼。”
孙郗握紧戒指的手缩了缩,那两枚心形婚戒,他去珠宝店取回来了,一直藏大衣口袋里。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它们。
“我不爱她”,孙郗答得坦然,“准确来说,我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我娶鸠山惠子,因为她各方面符合作为妻子的标准,仅此而已。”
丁甯笑了,逼问道:“仅此而已吗?你娶她,不是帮助你复仇吗?”
孙郗侧过脸看她,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
雪光下,丁甯表情淡淡,“孙郗,我一直想不明白,以你自身的能力,要达到今天的地位,完全不成问题,或许只是晚几年而已,你为什么非要选择一种世人所不齿的方式呢?”
吃软饭的,倒插门女婿,从孙郗结婚那天起,类似的话就在舆论中流传,也就丁甯还记得,他是有能力的,有能力成为他自己想成为的人。
他十分欣慰,终于坦露这些年隐忍的理由,“靠自己能力得到的,有什么意思,孙祁穷其一生无法匹敌的高度,我只不过娶了个女人便达到了,气不气人?我就是想叫他输得心不服口不服。”
丁甯怔怔地看他,“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你个大变态。”
孙郗呵呵笑了两声,“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