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也忘不了大伯说起“小阳”那欣赏的神态,对,是欣赏,大伯对他,最多就是赞许,从未达到欣赏的地步。
有时候他会想,可能只因为安亦阳是大伯的亲生孩子吧,才会得到他过多的偏爱。
大伯临终前想见安亦阳一面,但他住的地方距离黎明岛山高水远,迟迟赶不来。而大伯的身体好像瞬间垮掉,连几分钟也等不得,弥留之际,他拉住他的手,老泪纵横,“改之啊!大伯求你件事,我死后,请保护小阳母子的安全。”
他哽咽点头,全黎明岛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大伯的心意,大伯生前可以呼风唤雨,死后难免人走茶凉。为了大伯的养育之恩,为了大伯的培养之情,他对祖宗的亡灵起誓,哪怕付出生命也会护安亦阳母子周全。
大伯心满意足地笑了,“如果未来有可能,请你协助小阳,成为这黎明岛的,一岛之主。”
话毕,大伯呼出最后一口气。
他瞬间呆住,原来所谓的精心栽培,所谓的叔侄之情,不过为了给安亦阳铺路,无论他如何优秀,如何成器,不过成为安亦阳的附属。
可大伯忘记了,这里是黎明岛,他亲手构建的权利系统,只有他一人享受盛世太平而已,其他野心勃勃之人,明里暗里较着劲,血雨腥风随时刮起,二伯黎猷乾就是最好的范例。
时光匆匆,那个当初在大伯眼里既乖巧又懂事的改之,也变成了争权夺利的野心家。
祠堂外,古钟声轰隆隆响起,把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局面打破,古钟响,大门关,百年留下的规矩,黎改之依然恶狠狠地死盯安亦阳,恨不得钻进他的身体里,成为真正的他,或者把他吃进肚子,让他融入自己的血肉。
安亦阳率先走出祠堂高高的门槛,望着他的背影,黎改之气急败坏,“安亦阳,你不配做黎猷天的儿子。”
安亦阳不理他,黑夜中,蹒跚前行。
黎改之越想越气,大步流星追上来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你快进去给大伯磕个头,大伯临终前最放心不下你……”
安亦阳闷声打断他,“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这一岛之主,你的敌人是黎纪之,别再我这里花费心思。”
黎改之拦在他面前,“祠堂重地,不可信口开河,同时黎家的孩子怎么能用敌人这种字眼?”
安亦阳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鼻孔轻哼两声,推开他继续下山。
黎改之又缠上来,安亦阳又推开他,拉拉扯扯之时,只听附近的山石后传一声惊呼。
“哎呀!蛇~”
两个男人寻声望去,寡淡的月光下,有个人影从山石后摔出,面容惨白,长发于风中飘逸,如鬼如魅。
竟是杨禹欢。
黎改之大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祠堂重地,你也敢闯。”
杨禹欢惊魂未定,声如蚊语地狡辩,“我又没进去……”
这时候,看守祠堂的保镖们来到跟前,黎改之勃然大怒,“你们干什么吃的?祠堂重地,怎么会有外人闯入。”
保镖们全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元郅也赶到山上,平时他会守在祠堂大门外,等黎改之拜祭完接他下山,这次不知为何,黎改之叫他在车里等。
元郅粗鲁地将杨禹欢从地上拉起来,“你好大的胆子。”
杨禹欢想挣脱苦于力气小,这男人下手真狠,快把她手腕扭断,疼得她眼泪直流,“松手,你弄疼我了。”
好歹她是黎改之的女人,元郅不过一个保镖,竟敢这般无礼?她眼神向黎改之求助,对方却熟视无睹。
安亦阳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脑海里突然闪现丁甯的倩影,她从小为报仇,不知做过多少无可奈何的事,同是二十岁的女孩子,或许杨禹欢也如此。
思绪及此,安亦阳颠簸着跨步迈过去,出手去拉杨禹欢,元郅没想到此番,人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拉走。
安亦阳将杨禹欢护在身后,眼神扫过两个男人,道:“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杨禹欢懵懵的,没想到安亦阳会出手相救,先前他表现得那么讨厌她,此刻却不顾安慰替她出头,她心底升起一股暖流,身体情不自禁靠近他,几乎贴在他身上。
安亦阳尴尬地向前挪挪步,耳边传来黎改之的嘲讽:“这么快就把丁甯抛之脑后了?”
安亦阳冷笑,“我才不像你们黎家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
连自己的生父都诋毁,简直大逆不道,黎改之薄唇抖动,气得说不出话。
元郅插话道:“安先生,你护得她了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
安亦阳瞪他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你……”元郅嘴角抽搐,脸色极其难看,在这黎明岛上,谁不对他毕恭毕敬,竟被一个外人辱骂,转头可怜巴巴去看黎改之,心想你的“东西”被欺负了,你就站在那看热闹吗?
单看外表,安亦阳是那种温润如玉的类型,轻声细语,笑如清风,没想到呵斥起人来却别有一番威严,那居高临下的姿态,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和大伯黎猷天一模一样。
忽然刮起一道晚风,恍惚间,黎改之仿佛看到,大伯死而复生,立于天地之间,下意识后退两步。
杨禹欢歪头去看发怒的安亦阳,这男人还有这一面,简直帅呆了。
缓缓神,黎改之开口,“安先生,祠堂是黎家重地,外人不得擅闯,我不知道你在哪国学习的文化,但来到黎明岛就要守黎明岛的规矩。”
安亦阳振振有词,“黎明岛,也不是法外之地。”
言外之意,他干的所有违法犯罪之事,终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黎改之哈哈大笑,“黎明岛的天,还没变呢!”
安亦阳不屑与他废话,拉着杨禹欢朝山下走,“谢谢黎先生的美意,就让杨小姐再陪陪我吧。”
元郅朝两人冲过去,被黎改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