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阳同样拒绝保镖的搀扶,抬头去看太阳别墅,不高,却表现出明显的不友好。
黎改之走出几步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脸色是于心不忍的表情,“你毕竟身份特殊,老宅那边,不方便去,先住在这里,委屈你了。”
安亦阳凝眸浅笑,“你们家老宅,除了你,应该没人知道我来黎明岛了吧。”
五年一次的黎明之宴是黎猷天定下的规矩,海外华人共聚一堂,吃喝玩乐,休闲娱乐,在岛上畅游半月,费用全由黎明集团负责。
海外华人一家亲,他的宗旨意在通过这场宴会,加强华人之间的凝聚力,届时,同胞们可以诉说彼此的难处,黎家会竭尽全力帮忙解决。
不知何时,黎明之宴变了味道,只允许有名望的商贾参加,范围也从华人扩展到无国界。好好的联谊宴会变成谈生意、拉人脉、结关系的,是非之地。
每次都有很多人报名参加黎明之宴,把黎家发出的邀请函当成身份的象征。马上到了这一届的宴会日期,每天都有迎宾游轮进港,有外人登岛,把安亦阳混进其中,很难被人发现。
黎改之的心思被戳穿,他并没有丝毫不悦,安亦阳的聪明他从小便知,区区小事怎会瞒得住他。
他的样子像极了不得不实话实说,“除了我,没有人欢迎你登岛。”
安亦阳语气不太友善,“那你的邀请方式还挺特别的。”
黎改之扯扯嘴角,“这不是怕你不来吗?”
安亦阳不再和他扯皮,昂首挺胸朝太阳别墅一瘸一拐走去,路过黎改之身边时,他突然问:“念之之前住哪,我想去看看。”
黎改之稍微愣住,“今天太晚了,改日吧,二伯离岛之后,他们家还保持原来的模样,二伯……”
“走吧!”
安亦阳只关心念之,对黎猷乾的事丝毫没有兴趣,不想听耳边叨人的声音,开口打断。
黎改之改口去聊太阳别墅,“好看吗?我大伯亲自给你设计建造的,瞒着所有黎家人,只有我知道。”
他满脸得意忘形,令安亦阳心生厌恶,一方面厌恶他,另一方面是不愿提及的那个人。
黎改之到底是什么做的,专戳人肺管子?
进入别墅里,安亦阳有点气喘吁吁,他无心欣赏室内的装修,却情不自禁被它的雕梁画栋所吸引。
母亲说过,黎猷天如果不是“领袖”,会成为举世闻名的设计师和建筑师,地位肯定不会低于杜如钦。
这话说的太晚太迟,小安亦阳已经对设计图纸如痴如醉,上瘾到无法抽离的地步。
如果早几年,他肯定不会沾黎猷天的边。
来到卧室门口,安亦阳下逐客令,“我想休息了,你随意。”
黎改之双手插兜立在门外,目不转睛盯着他,目光灼热,夹枪带箭,让人很不舒服。
“你可真像大伯……”
“哐~”
房门毫不留情地关上。
接下来三天,黎改之没来骚扰,而是好吃好喝伺候,还找医生给他看伤,医生西装革履,红光满面的,怎么看都像油嘴滑舌的奸商。
腿上好愈,断骨难疗,京南医院时期,手术后,他无意间听到刘勇和负责手术的医生之间的对话,他小臂折断时割裂了神经线,加上耽误太久,极大可能落下终身残疾。
言外之意,他的右手将永远拿不起画笔。安亦阳不气馁,右手不行还有左手,从那时开始他便开始练习左手的功能,吃饭、洗脸、上厕所,从基本的日常生活做起,假以时日定能和右手那般灵活受用。
西装医生回话时,也是“残疾”的结论,黎改之霸道劲儿上来,语气容不得商量,“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他,那只手可是有点石成金的本领。”
第三天傍晚,安亦阳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乘凉,秋千架是用发出的藤条做的,藤根长进脚下的泥土里,坚韧有力,像他的母亲,也像丁甯。
母亲生前最喜欢荡秋千了,经常和邻居的孩子们一起排队玩,他反倒扮演成大人,站在旁边抱着肩膀笑盈盈地看。
丁甯更厉害,不满两岁便喜欢玩这种“刺激”的游戏,她说记忆中的老墨山总是白雪皑皑,雪山下,她出生那年栽下的两颗李子树,躯干已有碗口那么粗,绳索套上去做成的简易秋千,一时间沦为她的新宠。
妈妈怕她冷,连夜赶织一席座垫,毛茸茸,软绵绵的。说起妈妈,丁甯会变成话唠,她妈妈做的猪皮冻可好吃了,香而不腻,人间极品。
她绝对没有吹牛,等哪天找到妈妈,肯定让他亲嘴见证奇迹。
那段生死与共的岁月,他把丁甯所说的每一个字刻入脑海,有时候他会罪恶地想,感谢曾经拥有,能让他在数不清的黑夜之中以此慰籍干涸的心灵。
远处响起汽车引擎声,于山脚下消失,黎改之翩然下车,他穿了身白色西装,既绅士又贵气。
他仰起头朝山腰上看,上去太阳别墅的台阶上有灯,盏盏之间挨得极近,灯的亮度既不耀眼又不昏暗,配上典雅的装饰恰到好处。
这光亮直绵延到院子里,飞上别墅,爬进藤条的细枝末节,把整个秋千架照得通亮,自然而然能看到秋千上的人,他不紧不慢前后荡着,画面美不胜收。
只是看不清那玩者眼里的目光,是否也在看他。
刹那间,黎改之心思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黎改之拾级而上,来到安亦阳面前,他继续旁若无人的荡秋千,上来下去,上来又下去,五次之后,黎改之忍心打断他。
五是黎改之的幸运数字。
安亦阳抬头去看月亮,不大也不圆,和老墨山顶的那轮没得比。
黎改之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瞧,“兴致不错,带你去个地方吧。”
元郅开车,黎明岛的夜景别有一番滋味,安亦阳漫不经心,猜想车子开到哪里。
他没想到黎改之会带他来黎家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