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晚,整个村落显得幽深静谧。
丁甯蹑手蹑脚的,生怕惊动他人。
这时候,车喇叭突然“滴”地叫了下,吓得她一激灵,紧接着,夜空中掀起几声犬吠。
那狗叫声由近及远、由远及近,此起彼伏,哀嚎不止。
她撒腿就跑,快速找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
汽车大约停了五分钟,然后离开。狗叫声也在引擎声逐渐远去后而消失,周围又恢复先前的荒寂,只是风大了些。
等重新回到大路上,天远地阔,茫茫一片,确定没有骑车可以躲藏的地方,丁甯终于松了口气。
她记得和安亦阳“热恋”期间,为吃上碗正宗的云岭小烧,他们来过盘云村,听村民说起有条近路通往废庙,需要翻个山头,道路崎岖特别难走。
不过,肯定比走大路花费的时间少。
丁甯咬咬牙,朝山头爬去,等她气喘吁吁下山时,天与地已陷入混沌状态,偶尔会惊现几声闷雷。
她顾不得歇脚,跨上来时骑的摩托车。
这时,一道闪电当空划过,仿佛要把天地劈碎,碎裂的微光下,她骂了声娘,奋力踩下油门。
她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先前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等丁甯感觉到无法控制摩托车时,已是半个多小时之后。
模糊中,她的面前出现座建筑物,看样子像是厂房。
管不了那么多,先看看能不能进去。
建筑物的大门本来上着大铁锁,可能年久失修,再加上狂风暴雨的摧残,变得摇摇欲坠,轻而易举就被她撞开。
刹那间,狂风卷积着灰尘,附着瓢泼的雨水,直接把丁甯溅成泥人,她的身体早已冻僵,别说伤口,连完好的皮肤也感受不到疼痛。
这是个废弃的仓库,里面断壁残垣,承重墙上,年代久远的标语褪去大半颜色,此外再无他物。
丁甯躲角落里迷糊会儿,感觉外边雨变小后,她重新上路。
踏入市区,某个简陋的酒吧门口,有个醉汉横卧长椅上呼呼大睡,应该也是想趁雨小离开的,结果又倒下了。
丁甯推了推他,男人毫无反应,只是呼噜声比之前更大了。
她小心翼翼,用手指夹出他裤兜里的手机,又用男人的指纹解开锁,躲到旁边拨通一个号码,视线却始终没离开长椅。
听筒里的音乐播放到第三遍,对方终于接听。
天都在帮她,偏偏这时候雨变小,风变轻。
“是我”,她喘了口气,“找个可靠的人,天亮去报警,说在西郊废庙里,看见有人,意外坠井。”
她忍耐嗓子的剧痛,将具体细节交代清楚,确认对方听懂之后这才挂断电话。
通讯记录删除,手机重新回到醉汉口袋里,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
等丁甯回到出租房,一头栽倒地上,外边暴雨又起,而她,连把湿衣服脱下的力气都没有。
报复性的雨水接连下了好几天。
早上,丁甯去楼下取回快递,她新买的手机和补办的电话卡。
网络连接,页面弹出很多个消息,其中一条来自安亦阳:
八号的追悼会,你敢不敢来?
马上到了八号。
这天早上,天空依旧阴云不散,丁甯赶到烟雨巷时,停车场上挤满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的车。
停车场门口立块巨大的牌子,上面赫然几个字:闲杂车辆,一律禁停。
烟雨巷的琉璃窗上也是挂着牌,与以往的暂停营业四个字相比,这次的是白底黑字,加粗加大。
丁甯戴上口罩压低帽檐,准备进门,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烟雨巷是云岭最著名的清吧,装修朴素却不失精致,主要分为前巷和后巷,各有不同特色。
前巷的房门紧闭,通往后巷的走廊里贴满白色挽联,最前方也是白底黑字:追悼会请到后巷。
丁甯的步子极慢,身前身后的人都穿着严肃,表情肃穆。
当然,其中不乏低声议论的人。
“她才二十七岁,真是红颜薄命!”
“小道消息,她不是病死的,听说是谋杀,尸体从西郊废庙那枯井里捞出来的……”
“肯定西郊那块地皮闹得……”
“要真是这样,我肯定帮她报仇,她可对我有恩。”
“你说要真是被谋杀的,谁的嫌疑最大?”
“还能是谁?孙家的那位三少爷呗,当初……”
这男人还想说什么,被身旁的胳膊肘撞了下,他微微偏头,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了下。
丁甯看见从他们身后走出两个人,个子矮点的穿身黑色休闲装,高个子的是棕色系衣服,前者靠近她,所以看得清楚。
他们很快走到前面,高个子男人的西装和平时穿的没什么分别,像来参加会议或者宴会,唯独不像来参加追悼会。
她突然停下脚步,心脏砰砰直跳。
两个人大约十米左右距离,西装男也突然站住。
他慢慢侧过身,目光聚了聚,然后锁住某个点。
像是饿狼盯死猎物。
丁甯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同时感受到沁骨的寒冷,就像几天前的那晚一样。
等她抬起头,两个男人已然消失。
他们就是从井里把她救出来的人。
她可以确定。
丁甯原路返回。
路过停车场,先前停放大众朗逸的地方被一辆宝石蓝色的豪华车占据。
这辆车她认识。
全球限量款、提前一年预定、整个云岭只有一辆。
这辆车的主人她听说过,但没见过。
他的名字叫孙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