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终于睡了一个超过十小时的好觉,睁开眼时看到墨蓝的透明穹顶,好似近在咫尺的夜幕,还闪烁着几点微光。
他仍然身处蚌壳模样的康复机里。医疗舱里,D3不知去向,舱内异常寂静。他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紊乱呼吸,头下枕着的东西在微微发抖。
“早上好,烬哥。”他翻了个身,从江烬的胸膛上抬起头,笑容灿烂。
他想起什么,往“蚌壳”外看了一眼,“哦,时间错误……晚上好,烬哥。”
江烬一动不动,眼里略带惊悚地看着他。岑安自然而然的问好,让江烬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了某个平行空间,某个他们关系看起来很好很亲密的平行空间。
江烬醒来有一段时间了。他伤得重,恢复得也慢,浑身肌肉酸软,一醒来就见岑安扑在他身上,熊抱的姿势,他只要微微颔首,下巴就能蹭到岑安硬茬茬的发梢。
江烬两条腿都没了知觉,一条腿因受伤,另一条则是被岑安压麻的。
他无言地同岑安对视半晌,咬着牙道:“沉……”
“我还以为你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个字会是‘滚’呢。”岑安贱兮兮道,“你怎么还不扇我呀,烬哥?”
“……”
“蚌壳”内被调整了参数,空间比睡着之前还要狭窄,哪怕只是坐起身也会碰到头。岑安趴在他身侧,支起胳膊撑着下巴。
“烬哥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想,今后预备对我好一点呢?”岑安掏出江烬给的戒指吊坠,将挂绳咬在嘴里,晃着那只莫比乌斯环戒指。
江烬深深地看着他。岑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含了笑,故意作出痴迷的样子。
良久,江烬勾了勾唇,挑衅似地问道:“那么,你愿意吗?”
“烬哥,你知道么,我昨晚本来可以逃走的,偏偏遇到你。为了救你,我牺牲了我的人身自由啊——你要对此负责。”
“好的。”
“嗯?”岑安歪了歪脑袋,凑得更近地观察他,发现此刻的江烬异常乖顺,和睡熟时一样。
“烬哥什么意思啊?是因为此时此刻处在被动地位,害怕被伤害,所以才顺着我的吗?”
岑安猛地抱住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江烬感受到他脸颊的温度,不禁浑身一僵,低喝道,“你干什么?”
“烬哥……”岑安自我检讨起来,“烬哥对不起,昨晚我不该欺负你的……
“可审讯室里,你不也把我打了个半死吗?我们就当扯平好不好?
“你对我好一点吧,我挺想被烬哥好好对待的,我想体验——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岑安自己先憋不住,放声狂笑起来。
江烬真的有点想扇他了。
江烬当然清楚,岑安的对不起是假的,扯平也是假的,岑安不可能不记恨他,这会儿舱里只有他们两个,这狗崽子闲得发慌,故意逗他玩呢。
“岑安,有意思吗?别装了。”江烬抓着他的头发,让他的脸从自己身上离开。
岑安看着江烬满脸黑线,发自内心的舒爽愉悦,“刚刚烬哥忍着不打我,算是在陪我玩吗?”
“你就这么欠打?”
岑安收了笑。
江烬看不出他有几分认真,几分戏谑。
他从岑安手里抽走吊坠,摩挲着那枚戒指,铂金的材质,镶了小半圈碎钻,既不名贵,也不是什么黑科技,普普通通的一只莫比乌斯环。它寓意无限循环、永恒不变,换个角度看,也挺让人无奈的……
他把戒指套到岑安手上,捏住岑安的手指微微用力,“岑安,我说真的。我……需要你。”
“是么?”岑安看着戒指,江烬给他戴在了无名指上,他情绪不明地笑了一声,“有点像求婚呢。”
江烬将戴着婚戒的食指伸到他面前,“我没办法不跟他结婚,那其中牵扯了太多关系和利益。如果你看不惯……”
江烬看着他,眼尾微微上挑,“来我的婚礼上抢人吧。你连莘讯都能黑进去,我觉得你有这个本事。”
“我抢你未婚夫?”
“……抢我。”江烬顿了顿,轻飘飘道,“总之,来砸我的婚礼吧,岑安。”
“烬哥,你早就想逃婚了吧?只是囿于错综复杂的家族利益,缺个不能撕破脸的理由?呵呵……你又想利用我,虽然听起来挺爽的,但你未婚夫和你的家族更不会放过我了吧?我又成了新的众矢之的。”
岑安苦笑着,掐住他的脖子,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凌厉,“再多耍我几遭试试?”
江烬咳了两声,落入他微颤的深色瞳孔里,不疾不徐地笑了,“岑安,以现在的局面,我设想过很多你的下场,结论只有一个——你活着,就得亡命天涯。审判厅、黑杰克、不明真相的黑杰克宿敌,他们都不会放过你。这其中有我的错,我太急于……总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审讯室里,你想要的并不是我的婚戒,哪怕毁了我的婚礼,也不足以让你消气。
“不过,你可以把我从安逸的高楼拽下来,带在身边,和你一起逃亡,一起颠沛流离。”江烬双手握住岑安掐他的那只手,目光里是岑安从未见过的、带了点儿魅惑的虔诚,“我脑机坏了,无法高强度高水准运行,在这个人机融合极为普遍的时代,我在这方面肯定不如你强,体能上也不一定打得过你,大概率会被你欺负、蹂躏。你即将经历的、未知的痛与苦,拉着我一同感受——这样的报复,你不觉得更爽吗?”
舱顶细微的光在江烬脸上闪烁,衬得他五官更加精致,蓝黑色的眼睛深邃而神秘,仿若海的尽头,让人想沉沦。
岑安呼吸渐重。江烬这番话让他大为震惊,同时心中不可抑制地跃动起兴奋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