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的洪警官捏了捏酸涩的眉心,对着一旁的年轻警察道:
“那几个高中生怎么说?”
年轻警察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笔录递过去:“都说是开玩笑,没一个愿意承认的。”
洪警官“哼”了声,旋即一把重重拍在桌子上:
“人家小姑娘马上医院的验伤结果都出来了,这帮子未成年真当我们警察是傻子吗?”
他这一掌力气之大,以至于桌子上半凉的茶水都晃出一大片来。
洪警官任职二十年有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晚情况几乎明晃晃告诉他,这就是一场霸凌事件。
可偏偏施暴者却以“开玩笑”为借口,拒不承认。
简直是荒唐。
年轻警察忙扯了几张纸巾擦拭水渍,又安慰道:
“洪队,目前我们已经尽力在调当时的监控,现在小姜还在看着,几个高中生年纪不大,总能抓到蛛丝马迹。”
洪警官却站起身,看向讯问室门口:
“这群小孩在这个年纪往往才是最难管教的,鬼点子多,天不怕地不怕。”
话没说完,他剧烈咳嗽几声,接过年轻警察递过来的热水,缓了半晌:
“老城区那片本来就因为线路老化平凡停电,这几天又在进行全面维修,调监控这条路大概率行不通。”
洪警官缓缓道:“我记得,当时因该是目击者报警的吧,人呢?”
正巧外边似乎有人过来,霎时间吵吵闹闹一片。
年轻警官抬头看了一眼,“啊”了声,道:
“人来了。”
……
室内温度比外面高上不少,宁姝摘了围巾,安静地坐在金属排凳上等候。
一旁的明叙知摘了眼镜,捧在手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宁姝不明所以:“上面有水雾,你不擦一下?”
男人头也不抬:“没带眼镜布。”
“我记得你带纸了。”
少了金丝眼镜的遮挡,明叙知身上少了几分尖锐的秩序感,取而代之的是松懈下的倦懒。
他抱臂靠在椅背上,眼眸微垂:“纸巾会擦花镜片。”
姿势惬意,不知道的以为明叙知回到了自家。
“真讲究。”宁姝嗤笑,眼皮上那一粒小痣随着她眯起的眼睛动起来:“那你待会可得躲好了。”
明叙知扭过头,明亮的灯光晃得他有些眩晕,于是他眯着眼,用鼻音答了句:“嗯?”
那边已经有警察来寻他们,宁姝举手示意了下,起身凑在明叙知身边,小声回复:
“小明老师这么有素质,我怕你到时候撕不过他们。”
明叙知:“……”
接待他们的是位女警,个子高挑,披肩发利落扎起,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气质干练。
她手里捧着一份文件夹,见到宁姝时礼貌笑了笑,语气温柔:
“别紧张,待会进去按照他们说的来做就好了。不过你们两个人得分开。”
宁姝表示理解,询问时防止串供而分开做笔录,这很正常。
她和明叙知打了个招呼,便向右边的讯问室进去。
……
里面区别于警察局大厅,讯问室里光线明显薄弱不少。
墙上显示年份日期和时间的电子表发出幽幽红光,搭配上灰色墙壁,氛围严肃。
宁姝动作还算放松,她径直走向房间正中央摆放着的那张椅子上,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差十分钟十一点。
见人来了,为首稍显年长的警察给宁姝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先说说你今晚为什么会在那里吧。”
先开口的是站在一旁的年轻男警,他举着深蓝色垫纸板,正握着笔等待她的回答。
毕竟是今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宁姝回答时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
她语气通顺,调理清晰,在几乎复盘了一遍今晚的遭遇后,年长的警察终于开口:
“可以简单描述一下,你今天晚上是怎么样阻止动手的这群人吗?”
宁姝一愣。
见对方有些迟疑,洪警官目光中带着审视,用笔敲了敲桌子重复:
“就是今晚你在看到有人组团霸凌时,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这……这真的能说吗?
目光一凝,宁姝张了张嘴,嗫嚅半晌,最终思考良久,选择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说法:
“我尝试着用不接触对方的肢体语言将他们驱赶走。”
年轻男警眉心微蹙:“什么?”
眼瞧着对方可能不太能理解到她的意思,宁姝心一横,直接破罐破摔:“我扮成精神病把他们吓走了。”
倒不是因为觉得有多羞耻,而是因为在如此环境下说自己伪装一个神经病去把人吓走,未免有些太过诡异,也太过扯淡。
其二,她也不想被判为扰乱警察办事,然后直接被抓紧小黑屋。
自己一天天都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明叙知,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宁姝私下已经开启十万条弹幕模式,表面上还是稳如泰山,一丝马脚也没有露出。
在听清并尝试理解了宁姝话中的意思后,洪警官没说话。
一旁的年轻男警也没说话。
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
宁姝只看到年轻男警手速极快地在纸张上写写画画,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在上面表达。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又静默下来。
最终,还是洪警官打破沉默:
“方便说说为什么要装成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病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