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阴翳的天空下,窗台上白黄交错的洋甘菊开得正好。
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打了个卷,隐隐约约露出里面浅绿色的壁纸。
屋檐上的自制的风铃在风中打着旋,清脆的声音像极了少女的笑声。
楼下,谷淮安用铁丝转动锁舌。
他也记不清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开锁了。
等他反应过来,锁已经快要开了。
可是。
他感觉到身后黏腻着的目光。
他向后望,却措不及防看到几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是之前在第一排踮着脚的人。
他们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统一的黑色马褂,挺着啤酒肚,像是群蓄势待跳的牛蛙。
脸皱巴巴的蜷缩在一团。
细且弯的眉毛潦草地摆在眼睛上面,狭小的眼珠浑浊不堪。
可嘴巴却咧开着夸张的弧度,露出几颗锈迹斑斑的牙齿。
应该只是刚刚好对着门吧.....
谷淮安摁住乱跳的心脏,开始加快开锁的速度。
阳光和煦,清风扫过他的脸颊,缕缕花香随着风和他的呼吸缠绵。
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午后。
可......
背后的目光更加炽热。
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贴近他的后背,轻轻地,一点点地,爬上他的后颈。
然后.....
门被推开了。
屋内是熟悉的声音。
“小马儿.....”
声音很轻,像是在唤醒一个熟睡的孩子。
谷淮安僵住了。
“小马儿?”
尾音上翘,声音糯糯的,像极了热气腾腾,夹杂着甜味的桂花糕。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恐怖片的主角会傻不拉几的回头了。
因为他很想见她一面。
哪怕他知道她是魅假扮的,哪怕他知道她生死未卜,很可能遭遇不测,很可能是个怪物。
他也真的很想和她想见一面。
姐姐,我真的好想你。
他背过身不忍看,却突然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小马儿,你怎么不看我呀?”
声音在后面絮叨。
他咬着牙,克制自己的哭声。
就一眼,我就看她一眼。
我真的.....
好想看看姐姐。
不是挂在墙上,不是黑白的,不是沉睡着的......
活生生的姐姐。
终于,
理智再一次全面告破,他忍不住回头。
房间里全是里是烘焙小饼干混合咖啡的香味。
窗外的光斜斜地落在玻璃吊灯上,彩虹色的碎片落了一屋子。
一只手把木质的卷帘拨开。
露出浅灰色长裙的一角和身后草绿色的墙壁。
纤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和纤细的脚踝。
超过小腿的灰色长裙,
柔顺的及肩发。
少女提着竹帘,眉眼间都带着笑,侧着头看向屋外谷淮安。
谷淮安定住了,他张张嘴,却一个字的没有说。
只拼命地看,妄想一点不落的记住她的样子。
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她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总是喜欢抿嘴笑,露出两侧极浅的梨涡,眉眼弯弯,气息柔和地像个大毛团子。
总让人联想起暖阳,炉火,被窝等一系列和温暖有关的词语。
见谷淮安没有反应,她也不恼,依旧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
“小马儿......”她的声音是藏不住的欣喜,眼带笑意,朝着谷淮安走近。
“睢睢姐......”他喃喃道。
“哎.....姐姐在呢。”蒲睢踮起脚,手放在头顶比划着。
突然。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好久不见呀,都比姐姐高了。你走的时候,好像才到我胸前吧,那时候还是个小不点,现在都这么大了呀。”
言语间都是对往事的怀念,语调轻松,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久别重逢。
“睢睢姐。”谷淮安眼睛又被打湿了。
突然。
蒲睢动作顿了顿,向后退了几步,定定地打量了谷淮安一圈,眼圈忽然有些泛红:“怎么瘦了呀?病好些了吗?怎么脸还这样白?”
“没,我没。”谷淮安低着头。
脸被双手捧了起来。
接触到的皮肤冷得有些刺骨,让他打了个寒颤,被迫抬起头。
心疼和怜惜满得要从那双眼睛溢出来。
蒲睢嗔怒道:“舅妈这几年没给你好好补身子嘛,脸怎么还是白白的,都没什么血色?”
“有,有的......”谷淮安苍白地解释。
太,太近了。
他都能看见阳光下她脸上的细绒;
看见扑闪的睫毛;
看见她扑面而来,毫不掩饰地关心。
那是,他很久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他只觉得半边身体突然就僵住了。
涩意重新填充整个心脏,思念攻城略地,理智退无可退。
他甚至几近疯魔地想:“停在这一刻,就停在这一刻,哪怕是假的......是假的也好。”
见他呆住,蒲睢却忽然笑了。
她捏了捏他的脸:“小马儿,和姐姐接触都害羞呀?这可不行呀!都这么久了,大胆些。
笑意迫不及待地从那双眼睛里流出来,亮晶晶的眸光里全是对他的鼓励。
谷淮安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蒲睢也不恼,只拉着他的手,牵着他进入屋内。
“先坐着,姐给你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