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什么叫“更好的样子”,其实秦邺自己也说不明白。
他已经对少年时候的自己没多大印象了,想起来过去,多是秦黍的哭声和秦景旭的冷嘲热讽。
以及让他难以释怀的,母亲从楼上下坠的身影。
而那些时候,自己是什么反应,他是想破脑袋,都回忆不起来了。
他的成长中充斥着责骂与棍棒,年关时仍旧被要求和秦黍跪在院子里的那片雪地,是贯穿他之后许多年的人生底色。
所以他真的很难对“更好的样子”有一个更为具象化的想象。
他躺在衣服堆里,感受着周清的眼泪从自己颈窝往下滑。热度散失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他抬手,将周清抱得更紧了些。
“你不要生我的气。”说着,他偏头贴着周清蹭了蹭。
趴在他怀里的人哭得很小声,他眨了眨眼睛,灰色眼眸里难得的都有些茫然了,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其实是嘴笨那一挂的人。
平日里和周清打趣逗乐的时候还算能言善道,但真到了这种时候,那是挤出一个字来都无比困难。他很想跟周清说些保证的话,但喉咙艰涩,难以发声,最后是亲了亲周清的耳廓,才挤出来一句。
“我什么都跟你说,真的,你不要哭。”
秦邺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便陷入长久的静默之中。周清拿出了一百分的耐心,并不出声催促,只是顺着秦邺的胳膊往下摸索,最后隔着衬衣,轻轻搭在了秦邺的手腕上。
虽然只短暂的一瞬,但他记得很清楚,刚刚他看见那个地方,有一圈完整的勒痕。他不怎么敢用力在,只是将手轻轻搭在那里,听着秦邺落在自己耳畔的极轻的呼吸声,明白过来秦邺是需要引导的,于是率先开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邺眉头轻拢,顺着周清的话,很是费力地回忆着,“具体的忘记了,大概是十六七岁开始……”
周清手一紧,牙关都在打颤。他根本不敢抬头,只能任由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也分不清有多少滴到了秦邺的脖颈上。
“所以、所以你家里也有……”
秦邺沉默半晌,坦白道:“我很难、暂时的……我很难离得开它。”
但凡秦邺的状态再好一点,周清都得问他,在家里做那么一个房间,有没有想过他母亲在世的话会多难过。
楼下的花房能让他母亲觉得他过得好,那那间房间,又该让他母亲怎么想?
可秦邺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周清舍不得说些诛心的话,只是终于抬起头来,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秦邺的眼眸。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他顺了顺秦邺的头发,对上那双灰色眼眸,努力扯了个笑出来,“你要下次想用那种法子了,你来找我。”
“我把我胳膊洗得干干净净的,给你咬一口。”
周清开始打趣了,秦邺也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他搂着周清,胸腔的颤动都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传了过去。
“难道我是吸血鬼吗。”
话音落下,他捉着周清的手,展开了贴着自己的面颊,“而且我真的控制不好,肯定会咬得你疼,到时候我会很心疼的。”
“所以我让你来咬我。”周清轻哼一声,理直气壮,“就这么定了,不许背着我胡来。”
秦邺无奈,衣服也懒得换了,索性抱着周清往床上去。他看出来周清因为难过而精神不太好了,于是靠坐在床头,让周清枕着他的腿,“我跟你说实话,其实你说我不用成为他那种人的时候,我还挺难过的。”
刚一说完就收到了周清横眼飞来的眼刀,秦邺抿唇,不得不坦白,“他是我的人生目标。”
他想打翻身仗,想像秦景旭一样,把“老子”踩在脚底下。
后面这句话,秦邺没有说出口,但周清是明白的。他拉着秦邺的手,动作缓慢地将衣袖往上推。一开始秦邺还有躲避的意思,试图将手往回抽,他一把摁住,抬眼就又是一个飞刀。
最后衣袖被撩起来了,冷白的皮肤上紫红的淤痕煞是显眼。
他抿唇,硬拉着秦邺用唇瓣碰了碰,教着秦邺改口。
“那不叫他是你的人生目标,你的人生目标是胜过他。”
他支起身来,攀着秦邺的肩膀,缓慢挪动到秦邺怀里坐着,“但是现实就是你是有心、有血有肉的人,你无法胜过他,也是人之常情。”
周清的成长太为顺利,也太为普通了。他难以理解秦景旭为什么会是那样癫狂病态的父亲,但他很明白,在和秦景旭的较量中,秦邺是很难获胜的。
秦景旭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畜生,无论是看他对待秦邺和秦黍两兄妹的方法态度,还是看他对迟则西的所作所为,周清都能对这个结论确信无疑。
可秦邺不一样。
秦邺是明摆着的面冷心热,平日里在公司面无表情、端着一副冷硬霸总的样子,实则私底下是很柔软的人。
他叹气,捧着秦邺的脸颊,“你想为了赢过他,成为他那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