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地和秦邺坐在餐桌前吃晚饭的时候，周清还是提起了白天在公司里遇到的难题。

“瑞索二期工程想要换材料供应商，一期是张氏承接的。”

秦邺端着饭碗，略微思索片刻，先是询问周清的意见，“你觉得应该换吗？”

“我看了一期供应材料的记录表。”周清不自觉地放下碗筷，全然忘了曾经他最讨厌秦邺在休息时间叫他去加班处理工作，这次是主动从包里拿出来笔记本电脑，调出了下午Ami发给他的资料。

“他有两次材料调度不及时，还有一次，送来了一车抽检不合格的板材，虽然他说是员工失误，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因为这些原因，让一期工程比预计时间晚了八天结束。”

“而且他调度不及时，催款却很要命。”

秦邺：“所以你倾向于换了他？”

想法被秦邺毫不犹豫地点破，但周清没有立马答应。他将电脑屏幕更多地转向自己，沉声对秦邺说起自己的考量。

“但是张氏能够接下一期工程，或多或少有些游董的关系。”

瑞索是大项目，更换材料商，不是小事情。下午周清尽可能多查了些资料，最后发现张氏老板的母亲是游董的侄女，而游董是当年辅佐秦邺的爷爷的得力干将。

游董加入辉业已经四十年，而秦邺进入辉业，不过七年时间。

“把张氏换掉，很驳游董的面子，你也会很难做。”

秦邺心里一动，面色稍霁，循循善诱，“那不考虑我会不会难做的前提下，你是换还是不换？”

周清一拍桌子，仿佛被占便宜的是他自己，“那当然要换了。”

“事儿办不利索，要钱倒挺快，哪儿有这个道理？听说有次材料到了还没点，他已经来要款子了！”

秦邺心情很好似的，扒了口饭，“那就换。”

周清呆愣愣地瞪大了眼睛，“啊？”

“很吃惊吗？你现在有话语权，你当然可以使用它，不用顾虑我。”秦邺道。

“我们身份立场不一样，面对同样的事情，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很正常。我是我外公家的人，得顾虑他的人情关系，可你不一样，你是真正为辉业着想、并且只为辉业着想的人，你做出来的决定，就是最适合辉业的。”

闻言，周清却有些闷闷不乐，“那游董为难你怎么办？”

秦邺乐了，“我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状态，他怎么为难我。再说了，是张氏先出了岔子，换掉也无可厚非，游董要想做个体面人，不会主动提及。”

周清：“如果他不顾体面呢？”

秦邺：“那我当然也没必要跟他体面。”

从秦邺这里得到了肯定，周清终于还是同意了更换材料供应商的事情。

登陆公司内部系统批好了文件，他放下笔记本电脑，畅快地饱餐一顿，终于心满意足地上床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你今天最好安分守己一点，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秦邺看了看时间，很惊奇，“现在才九点，你就睡了？明天周六呢。”

周清：……

一把掀开了被子，周清面无表情地盯着秦邺，“周六就不用上班吗？！我已经连续很多个周六上班了！”

秦邺自知理亏，摸了摸鼻梁，松口，“那你睡吧。”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看了周清一会儿，心思百转千回。

终于，从那双不断颤抖的眼睫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被察觉了，他问：“周清……你为什么要担心游董会不会为难我？”

周清先是没说话，过了两分钟，装睡实在装不下去了，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秦邺，这才道：“没有担心你，我只是担心辉业的发展。”

秦邺抿唇，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笑了一下。

“那就好。”

突然多了很多工作，秦邺看得出来，周清确实很累。他换了自己的居家服，侧身躺在周清身边，静静等着周清的呼吸趋于平稳了，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去，拽着周清的被子一点一点往自己的被子上盖。

卧室暖气很足，但睡觉时不盖被子还是不行。睡梦中的周清总觉得右侧有风漏进来，于是迷迷糊糊往左边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紧贴着一个热源，右侧也再不漏风，才安心熟睡了。

耍了幼稚的小手段终于如愿以偿地将人抱进怀里，秦邺低头亲了亲周清的面颊，低声道：“晚安。”

说完这话，他却不自觉地笑了。

现在说晚安，也不知道得几个小时过后才能睡着。

***

早上醒来时，周清意识到自己还是在秦邺的怀抱里。

万幸是他昨晚已经把休息室里的居家服带回来给了秦邺，而秦邺今早的身体状况也格外平和，所以并没有昨天那种尴尬情况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