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漆黑。
“小五,上次我教你的那个诀,你还记得么?”
“哪个诀?”越清城问,他枕着带着圣兰香息的枕头,已是半梦半醒。
萧泽说:“我初次来浥清城时,送你那块龙鳞,你不要。彼时我教过你一个诀。”
平时越清城乏了, 困了,想入睡,萧泽都很快察觉到他状况如何,放人去睡,今番却不知为何,一直揪着他问个不停,越清城突然听他道:“小五,小五?别睡!”
“做什么……”越清城闭着眼睛,皱眉道。
萧泽翻身上来,那张俊美逼人的脸就在他上方,伸手来按着他眼下的皮肤:“小五,小五?别睡……”
其实他在方才换里衣时就已经困得要睁不开眼,越清城“唔”了一声,偏头躲开他,“阿, 泽……”
枕上这些金粉,是怎么来的?
萧泽将脸贴在小五的唇边,小五紧闭双目,睫毛扫在他脸上,似乎已经陷了进去:
“阿, 泽……”
萧泽一拳砸在了枕头边,霎时间,本就噼里啪啦的天空风雷大作,忍无可忍道:
“龙, 卿!我杀了你!”
*
这是一片荒原。
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孤零零小木屋。
越清城抬眸上看,天上有灰色的空气,遥远的巨大烟囱长在皲裂的大地上,在十万八千里之内,他是唯一一颗树。
这就很尴尬。
冷风一吹,他落了一片叶子。
越清城:“……”
啊啊啊啊啊,他掉叶子了,要死了要死了,萧泽呢,这是什么鬼地方???
想回家。
木屋的门开了,一个少年走了出来,手里拎了一桶水,他衣衫单薄, 袖子挽得干净利落,脸上泛着安静的死色。
萧泽。
越清城开始拼命摇动叶子。
一棵树,在风没有那么强烈时候摇动叶子,一定是很恐怖的,那少年本是提着木桶,去浇那两三棵干枯发黄的青菜,见状,提着桶走了过来。
伸手抚了下越清城的叶子,那叶子蜡黄蜡黄的,像新死了一个月的尸体。
少年萧泽说:“你又生病了。”
他轻手抚着越清城的叶子,“树也会染上天疫么,怎么这么容易枝叶枯黄?”
那少年将多半桶水倒进越清城的土坑里,然后拿出一把刀子,在自己的掌心一划,淡淡地瞧着那血从掌心落下。
越清城:“!”
紫色的血滴进皲裂的土地,他顿时觉得这土地松软起来,自己并不茂盛的根系似乎开始疯狂地吸收那一片血。
血仍旧在流,那少年神情安静,轻手来抚他的叶子
越清城忽而心头一酸。
眼前的一切仍旧那么荒谬,可他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这个萧泽。
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此处土地干枯发裂,整片地方呈现出一种经历过一场浩劫的灰败,地上竖着高高的铁制圆柱,古武剑道禁止铁器,这么大规模的铁制品很少见。
可是这地方人很少,周围就这么一个木屋,其他的皆是三, 四层的人类居所,窗户紧闭。
越清城偏头望向那少年,发觉那木屋里也没有人,这个少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
他的家人呢?
那少年的血流了一会儿,便止住了,少年萧泽瞧着并不强壮,却在这干枯的时间里显得俊美逼人,隐隐能看出日后成为妖域圣主的气势。
眼前的少年太单薄,他挺害怕萧泽会流血过多而死。
并且,干嘛要用血浇树?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越清城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叶子已经由黄转绿,少年轻声一笑,他数了数越清城的树枝:“一, 二, 三, 四, 五……五个杈。”
他叹了口气,“小五,两年了。”
那萧泽又道:“一点都不长。”
少年时代的萧泽,眼里天然带了一抹温柔与沉寂,好似并不爱说话,简直与后来那个双手抱臂, 张嘴嘲讽的妖域圣主判若两人。
越清城好奇地看着他,只听那萧泽说:“希望在我离开前,你能化形。”
那少年似乎在树里看见了什么,突然眸光闪烁了下,唇角弯起。
他的树要化形了。
*
作为一棵树,越清城每天做的事十分固定,晒太阳,看龙阙江边一大片一大片因天疫死去的尸体,然后被萧泽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