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法镜中，女子声音断断续续，“那无知小儿当真杀了天命之子？”

“嗯。弟子当时卜算他身处何地，过程中与气运逆流相撞，遭到反噬，”白寻真将那日的情况告知。

“啧，十年心血功败垂成，被一个…”法镜传来波动，对方似乎心绪不平，“罢了，多说无益。庙奴，未成气候的天命可不好找，这些日子你可有发现新的人选？”

“弟子已尽力，但方圆百里没有天道气运的痕迹。”

“唉…看来这便是你的命劫，”沧琅境内，一锦衣华服的女人盯着浮在空中的传影，目光哀伤，“去吧，去寻那天命之子的埋骨地，你知道要做什么。”

闻言，白寻真虽早有准备，也难免心绪震荡。她几次深呼吸才勉强维持平静，问道：“师父，秘法有疵。若将他复活后，我宗内部有人利用这弱点对付他，天命之子岂不是会恨上我们？那我们做的这一切岂不是、”

“庙奴，非也，”女子截断她的话，摇摇头，“先不说天道在上，自会为我们记录从龙之功。若你留下只言片语诱导他，再于他身前献祭…待那人醒来，会有何感想？”

“…愧疚、震惊、感恩？”

“是。所以你且放心，就算后续发现秘法的问题，他也不会怪罪到我们头上。”

除非，九境天道皆被他一人取代，届时，此方世界内他无有不知。女人未将这特殊情况说出口。在她看来，此子能够继承云辽天道也是概率极小的事。

“师父…世界当真会重启吗？只要帮了宁非，我就能在轮回后拥有记忆？”白寻真喃喃，“即便拥有记忆，我的亲人又真的能被我拯救吗？”

望着影像中犹疑的少女，女人语气沉重，“庙奴，那日我从火中将你救出，你拽着我的手说你要复仇，你想回到一切发生之前，难道你已经忘了吗？”

“我没有忘，师父，”少女双手握拳，“我只是不确定，我的献祭能否得到我要的结局。”

“相信吧，庙奴，”女人轻叹，“这十年你身处云辽，为大业潜伏。我可是你师父，难道就呆在沧琅境毫无作为吗？前些时日，我已将你仇人铲除。现在，你放不下的东西只能从天命那里得到，再无第二选择。”

“再无…第二选择，”白寻真复述着女人的话，眸光逐渐坚定。

——

江狸望着这张因怒气而艳丽的脸，产生了一种由衷的冲动。这股情绪带着他，将真话说出口：“那我若说，我就是在骗你呢？”

他会因说谎而难为情，也会因欺骗而惴惴不安。失能的模块让他无法理解感情，却先拥有了愧疚。面对宁非时，谎言像是一道横在他们中间的匕首，稍有靠近便会伤人伤己。

出乎意料地，宁非没有说什么，只是倏然丢弃了怒气，仿佛可拆卸的玩具。他甚至微扬唇角，露出一个不该属于此刻的表情，目光不断巡视着江狸的脸。

难道，这人不是真的在生气吗？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几乎像是不靠谱的直觉。抿了抿嘴，青年摒弃犹豫，复又开口：“我根本不——”

在他说出更多前，他被眼前人定住身体，阻止了一切伤人的话语。厉鬼不知何时撕开伪装，一双红瞳镶嵌在人类的皮囊下，喉咙处满是缝针印迹。

江狸被迫保持着刚刚的表情和姿势，只能用眼神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宁非挥挥手，将周围用鬼气包裹，使凡人无法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过程中，他紧紧盯着对方的脸，从未挪开，像是遇见了一个走不出去的圈。

做完这一切，他启唇，声音被风送至江狸耳旁，“那就…一直、一直骗我。至我道途残损，至我记忆消磨，至这方世界破碎、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