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先前多有看着她年轻不服的,这日子长了,也都知道个好歹。庄稼户嘛,有饭吃,有衣穿,一年忙到头,还能有点闲钱,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也没必要同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过不去。
再者,因为她脸上的疤痕,不知怎的,渐渐传出,是因为有人欠着陈家的债,她去收租时与人打架受伤的。
诸如此类的不经之谈,传到钱宝儿耳中,她也不曾辩解,这一笑置之。
期间也有农妇见她性格好,想要与她说媒。
只是那些人,不是听说钱宝儿相貌丑陋,或是闻言她凶悍不愿来的,或是看中她手中管家的权势,想要一步登天,钱宝儿也看不中,都委婉拒绝了。
次数一多,大家心里差不多也就明白了,有人惋惜:她相貌虽有缺陷,做事管家却是一把好手。也有人说闲话,嘲笑她纵使本事再大,到底也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钱宝儿本就不甚在意这些,旁人说也就说了,伤不到她分毫。
倒是有时小巧听见,耐不住性子,总要上去与人争吵一番,不将对方骂个狗血淋头都不罢休。
为此钱宝儿还反过来劝她,没必要与那些人一般见识。
如此忙忙碌碌,直到年底。
钱宝儿本以为陈红玉她们是要回来的,毕竟这头一年到同心县,只怕在那边无甚亲友,况且这一边又有周兰英等人日夜盼着,如何敢不回来。
谁知这日却接了书信——自打陈红玉到了同心县,每月必有书信往来,钱宝儿拆了信看,不禁有些意外。
“什么,姑娘姑爷今年不回来过年了?可是当真?”腊月里闲来无事,小巧就常往青山小筑来,两人一处做做针线活,喝茶嗑瓜子闲聊,好打发冬日时光。
“是啊,”钱宝儿往火盆里加了点炭,“想必三棵桂村那边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怕是要不开心呢。”
因屋里生着炭火,所以门窗都是虚掩着的。小巧看了眼窗外:“这个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雪呢。”说着又转回头,“姑娘可说是为何不回来?”
钱宝儿摇了摇头:“这倒没有细说,想来应当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只说大家都平安,这也就罢了。”
小巧伸着手往炭盆上烤了烤,又想起一事来:“她们既不回来,这段日子倒不如我搬过来吧,正好我们俩也一处过个年。”
“这倒是个好主意。”钱宝儿笑道,她一面架了铁丝网到炭盆上,又往上头搁了些橘子、花生、板栗等物,“你搬到这边来,也省得天天两头跑,过年咱们一处吃,也热闹些。”
“我也是这么想呢。”小巧一拍手,“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过来。”
她也是个耐不住的性子,钱宝儿也不勉强她,只让她去了。
才送走小巧,钱宝儿正要转身返回屋里,却听见富贵叫了两声。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妇人立在院门外,笑眯眯地问她道:“请问,是宝儿姑娘不?”
“正是,”钱宝儿又走到院门口,问道,“不知这位大娘是?”
“啊,我是李大姑娘家的婆子,夫家姓徐,今日正好家去,我家就在徐家庄,李大姑娘托我顺路捎句话来。”
原来是李秀芝家的下人,钱宝儿赶紧将她往屋里让:“徐大娘快进来吧,喝杯茶暖和暖和。”
这婆子又走了大半日的路,正嫌冻得慌呢,见钱宝儿邀请,她也就不客气了,迈步进来。
钱宝儿给她倒了杯茶,又端来点心。
一口滚茶下肚,徐大娘只觉得这五脏六腑都被熨帖了:“哦,我们家姑娘叫我来跟宝儿姑娘说一声,后日是她的生辰,想着这年下应当没什么事,就请宝儿姑娘上县里去,也乐呵一日。”
钱宝儿笑道:“天寒懒怠出门,上县里去就免了吧。只是她的生辰礼物,我一定托人送到。”
徐大娘一听,赶紧道:“那可不行,我们姑娘说了,宝儿姑娘一定会推辞说不去,叫我千万劝姑娘,横竖这腊月里没什么事,不如进县城玩一玩,消散消散也是好的。”
徐大娘看了钱宝儿笑眯眯道:“我们姑娘还说了,她给宝儿姑娘准备了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