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就算是在她的时代都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
施暴者通过力量和疼痛掌握家庭的权力,利用恐惧维持自己的统治,成立自己的王国。
最可怕的不是施暴者,而是应和劝说的旁观者。
当受害者找到机会鼓起勇气去寻求帮助时,遇到的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她毕竟是你的伴侣”、“忍忍就好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让原本以为自己得救的受害者重新被拉回深渊。
真正想帮忙的人,力气又太小,无法叫醒沉睡的社会。
但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开口:“那我们报警呢?”
“警察只会说这是家事,他们处理不了,叫我们去找居委会。居委会来调节也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两句。”古永祥接过话茬。
“找的次数多了,居委会的人还会反过来指责玲玲,说都是一家人,忍忍就好了。”季岳走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整个人很颓废。
“宋辞,”这是季岳第一次叫宋辞全名,“你能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怎么救玲玲吗?”
季岳的眼神中带着哀伤与乞求,仿佛把宋辞当成了这世间唯一的救命稻草。
宋辞鼻子发酸,眼睛红红的,她一瞬间与季岳共情了。
在乎的人在自己眼前受伤害,自己却因为力气渺小帮助不了对方。
她哽咽地开口:“如果让玲玲姐离婚...”
季岳原本有着亮光的眸子又重新暗淡了下去,低头轻轻嗤笑了一声。
自己也真是傻,怎么会真的认为一个18岁的女孩能解决自己五年多的问题。
就算小辞的能力真的很强,但在面对婚姻情感一事,还是缺少很多阅历呢。
古永祥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宋辞的肩膀:“孩子,你还是不懂舆论的压力有多可怕。”
宋辞顺着肩膀上的手望向古永祥,古永祥说:“离婚,在大部分人的眼里都是不光彩的事情。提出离婚的人...或者说女性吧,是会被周围人指指点点。不管她错了还是没错。都会被戴上‘没良心’‘忘恩负义’等帽子。”
“被说闲话又如何?玲玲姐现在难道就没有受到心理上的伤害吗?”宋辞反问道。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如此在意别人的看法。
古永祥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都安静下来,整个走廊静谧又绝望。
突然,病房的门开了,李婶从病房里出来,激动地说:“玲玲醒来啦!快去叫医生!”
三人脸上一喜,季岳和古永祥立刻跑了进去,李婶也跟了进去。
宋辞虽然想看看玲玲姐现在如何了,但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先去找医生了。
...
医生关掉小手电筒,松开撑着纪玲玲眼皮的手指,直起腰来,从白大褂的胸前口袋里掏出笔。
一边在病情记录上写东西,一边嘱咐:“万幸的是没有颅内出血,但有点轻微脑震荡,还是得留院观察几天,注意休息,注意饮食。”
写完后蹲了下来,摸了摸潘锦程和潘佑安的脑袋,笑着说道:“放心,你们的妈妈没有事情。大家一起在医院休息休息,就可以一起回家啦!”
医生离开后,几人在病房又坐了一段时间。
最后天色已晚,他们也不好在医院留太久,但需要有个人留下来照顾纪玲玲三人。
李婶家里还有小孩,宋辞爸妈还在等她回家,古永祥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结果古永祥决定让留下季岳陪同,其他人都回家休息。
...
宋辞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步伐沉重地往家的方向走。
纪玲玲醒后,她一直没说话。
或者说,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仿佛无事发生的聊天?
还是说几句关心伤口但只字不提家暴?
又或者说满脸愤慨地当着小孩的面说一定要惩罚施暴者?
她不知道。
“唉”宋辞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宋辞的左边传来。
宋辞被吓得往右猛撤一步,手还紧紧地握在自行车车把上,害得车轮在石子地上横向摩擦了一段距离。
她转过头来,发现苏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推着自行车走在了自己的旁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宋辞停下脚步,拍了拍自己被吓得还在猛猛跳动的心脏。
苏然歪着脑袋笑道:“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就跟在你旁边了,可是你似乎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发现我,没办法,我只好出声提醒你了。”
“你为什么会在医院附近?你生病了?”
苏然摇摇头:“你忘了你给家里打电话说要晚归吗?等宋叔叔赶到大部队的时候就听到自己女儿在医院打电话过来要晚归,这不把他们吓了一跳。”
糟糕!她真没想到这一茬。
她以为大部队只会传个话,没想到大部队连是哪里打来的电话都知道。
“他们打电话回去给医院,医院说没有叫宋辞的这个病人。他们又担心又摸不着头脑,就打电话给了丰纸厂,希望我能来医院看看怎么回事,顺便护送你回家。”苏然将一切娓娓道来。
他看着宋辞一副心虚的模样,只觉得她糊涂的可爱。
“现在你能回答我,你刚刚在想什么,怎么愁眉苦脸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