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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方怡走了之后,连战挥手让老张把车子开进去,他看也没看她一眼,自己径直进屋子里去了。
她不禁更是由心底生出一股子闷气,想大大地作上一番——他不来哄,她就不下车。可是太晚了,今天是除夕,这样一年才会有一次的好日子,已经折腾了这么久,不该再让他疲惫了。
所以,她有时候还是挺懂事的么。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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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战的别墅里有一个常年照顾他起居的保姆,姓王,单名一个玲字。今年不足五十,却在连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是连家的老人了。
连战指了指跟在后面的她,对玲姨说:“把二楼那件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
“啊,你们吵架了?”王玲诧异,下意识反问道,问完才知道自己多嘴了。
她是早知道连战和陈稳之间的关系的,只是嘴巴紧,这么多年谁也没说,哪怕是谷阳时常让她到皇城根下的那处四合院的家中去帮忙备饭吃饭,她也没透露过一分一毫。
或许,这就是她能在连家久待的原因。
“不用!”陈稳沉沉扔下一句,鞋子也没换,就自己噔噔噔地飞快跑上了楼。
这里她住过不少时间,轻车熟路。
她上楼之后,王玲有些心虚,轻手轻脚挪近连战,压低声音说:“你惹着她了?”
连战失笑,无奈揉了揉眉心,熬得久了眼眶都有些僵硬发涩,说:“不用管她了,你先去睡吧,太晚了。”
“那什么,”王玲突然说,从医药箱里翻出几瓶药水和一圈纱布,“刚老张跟我说你受伤了,在腿上,伤着哪了我看看。”说着就要蹲下。
连战往后退了一步,说没事,“你歇着吧,一点小伤。”
说完就准备上楼,步伐刚迈上两层台阶,突然顿了一下,回头说:“别告诉稳稳,她总是爱小题大做。”
王玲欣慰笑道:“她那是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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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陈稳睡在客房里,连战的房间就在她楼上,三楼,一整层都是他一人起居的地方,是比她在锦绣小区里租的房子大了许多许多。
突然,连战推门进来,敲门都没有敲。
真是没有礼貌。
连战见她和衣躺在床上愣怔怔地看天花板,外面的羽绒服都没脱,仅仅只是把鞋子蹬掉了,就转身进了里面的衣帽间,过了一会儿又抱了一床蓬松而轻盈的被子进来,说:“你就这样睡?”
“不关你的事。”陈稳还有点余气。
连战也不跟她多计较,这么多回了,早已习惯,更何况今天真是累了。除夕夜过成这样,让人丧气。
他把被子扔到她身上,说:“脱了衣服睡。”
“我说了不要你管!”陈稳忽地坐起,狠狠往他身上扔了一个枕头,骂道:“你滚出去!”
连战不禁想发火,这么宠着她、惯着她,到头来却只是肆无忌惮地骑在他头上拉屎。
“好了!”语气不禁有些加重,眼神也凌厉起来。
陈稳被吓了一下,随即就又不怕了,反而又挑衅地往他身上扔东西。
连战深呼吸两下忍住怒火,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枕头扔回床上,其他的东西也归置原位。
转身出去之前说:“我去给你拿点水,你先换衣服。”
“我不是小孩儿了。”在他关门出去之后,陈稳对着被合上的门板说。底气到底有些不足。
她不懂,连战那样豪气的人,在她面前却总是这样唯诺,即便是发火,也有分寸。
或者说,除了在床上,他就没有没分寸的时候,时常都是包容的。
她不喜欢他这样,她觉得心里厌烦。因此在连战给她端来一杯温水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泼在了他的脸上。
连战气急,直接豁然起身把她扑倒在床上,以近在咫尺的距离眼睛看着她的眼睛,说:“别闹了。”语气有隐忍,眼神有悲伤,像是实在无可奈何了。
“我喜欢你,但我不欠你的。别太作了,听见没有。”他说。
陈稳忽地鼻头一酸,情不自禁红了眼眶,表情与鼻间喷洒出的气息比他还委屈。
连战用大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一档,说:“哭什么,我说话又不重。”
“可你就是说我了。”她委屈地诉说。
可再怎么说,都是最表面的东西。她说她不想喝水,说她讨厌他,说她今天晚上本来要在医院值班的,却硬生生被冉露弄到了那种鬼地方去,现在还要在他的破别墅里受苦。
越说越委屈,可是,说来说去,更具体的,更重要的,她却不说了,话到嘴边又被她压到心底。
她觉得难以启齿,总不能说她讨厌他见陆方怡吧。明明之前是她逼着他分手的,甚至还找了一个外人联合作戏来欺骗他,还是以那种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方式。
现在呢,她明明做到了,如愿以偿了,却又突然后悔,这种话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可是连战是个笨蛋,她不说,他就永远不懂,只会撒谎说他最了解她,最爱她。
他永远不会懂,他总以为她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只要隐忍、退让、包容就好了,完全不用解决根本问题的样子,所以他们才会走了六年多还是如今一团乱麻的样子。
她再一次让他滚出去,他就照做了,然后很久之后也没有回来,陈稳在这样的场景里,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伴着窗外孤独而清冷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