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面人多眼杂,连战怕别人打扰陈稳的清净,第三天就将她带回了家。
车子走在路上,黄昏时分,夕阳西下,陈稳眼睁睁地看着司机师傅开过了锦绣小区的大门,扒下口罩问:“去哪儿?”
“不是回家吗?”
“你现在住那儿方便么,去个卫生间都要磕磕碰碰。先回我那儿。”连战说。
“不要,去你那儿干嘛,我过几天就能好了。停车。”
司机在前面目不斜视,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好像没听到似的。
“你让他停车呀。”
她忍不住打了一下连战,连战腿上正放着几册文件,是刚才安娜派人送过来的,比较紧急,他正埋头扫看,手下利落地签着字,却被她推得划了长长的一道墨痕。
“你不让他停,我就跳下去。”
连战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咱先养伤,行吗?我又不碰你,去那儿有人照看,回去那鸟笼子又得我做饭,这么久了我真是有点烦。”
“谁让你做了,我又没让你做,是你死乞白赖地非赖在那儿,张口闭口鸟笼子,是没你那大别墅大,你的大别墅大你自己住去,谁愿意跟你住——”
“行了。”
她巴拉巴拉说个没完。连战掏了掏耳朵,服气地说:“回,咱回,行吗?别吵了,让我耳朵歇歇。”又抬头对前面说:“张叔,回去。”
“好嘞。”
陈稳撇撇嘴:“叔,你也真是偏心,他让你拐你就拐,他让你走你就走,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司机大叔付之一笑:“那可不是,我可是全指着老板给我开工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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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楼,连战把她抱坐在沙发上,司机一会儿提了一大堆食物上来,都是连战提前定好的饭菜。
刚坐下,门被敲响三声,连战起身去开,是江艳。
她手里也提了一个食盒,是三七鸽子汤。她说这个汤活血化瘀、温经通络,喝了这个断了的骨头长得快。
连战跟她客气了一下,问她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她掀起眼皮看了陈稳一眼,见她面色不豫,踟蹰了一下,放下东西就准备走了。陈稳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江艳觑了连战一眼,搓了搓手,没敢说实话,含糊其辞道:“那个,你同事,你同事告诉我的,我去医院里问了。”
陈稳点头,没多说。
连战说:“你先吃,我去送送。”
小花园里,月明星稀。
江艳站在楼下,踌躇半天,才敢跟连战张嘴,说:“我知道,我欠你的,漾漾还在你公司里工作,但你不能因为这几点就欺负稳稳呀。她是你妹妹,就算,就算不是亲妹妹,好歹也在你们家待了十几年,没有亲情总有点其他的情分吧,你下手也太狠了。”
连战笑了笑,保持了一段距离,垂眸打量她那张略带干枯的脸,跟陈稳发怒时的小表情真是一模一样,想抱怨人又不敢的时候就是这副包子模样。
“你说得对,我跟陈稳就算没有亲情,也有其他感情。这次是我做的错,不过,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什么?”江艳抬头,有些疑惑。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明明你不配。”
江艳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又一变,不敢吭声。
连战接着说,点了一根烟,望向远处灰白的天际,眯了眯眼,“因为你是她妈,没养过她,但好歹生了她。她很少在别人面前呈口舌之快,但是在你面前却什么话都能说。她为人和善,那次在楼梯间里,我是第一次听到她能对一个人那么刻薄,这一点不容易。所以,如果你真的有当妈的觉悟,真的能有一点点地心疼她,就请认真对待她。就像这次她受伤的事一样,不管因为什么,不管欺负她的人是谁,我都希望你能够义无反顾地站在她那边。另外,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你大可不必如此怯弱,直接一巴掌挥上去,玩命也好,拼命也罢,对方是我,我会忍受,对方是别人,我会为你站台。只要她好,我能付出任何代价。”
江艳被这长篇大论说得一愣,好像没反应过来,话语就进入了脑海。她感觉心中泛起涟漪,抬头注视了一会儿连战,那样怅惘的神情,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是,她也不好多说,这种事,她暂时还开不了口。
半个小时之后,连战回来了,刚进门陈稳就问:“你干嘛去了,那么久?”
连战看到她把鸽子汤打开了,就去厨房给她拿了个小碗盛了一勺,说:“我能干嘛,楼下遇到个熟人,说了两句话。”
陈稳犹豫了一下,半天才别扭启口:“她,走了?”
“谁?”连战觉得有些好笑,漫不经心地捉弄她。
“就是那个谁嘛。”
“哪个谁?”
“哎呀,江艳。你真是讨厌死了。”陈稳气呼呼地扔了汤勺,掉在碗里溅到连战衬衫上几滴汤汁。
他随手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情绪相当稳定,说:“走了,早就走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你想让她说什么?”连战双臂撑着餐桌笑眯眯地看她。
“嘁,不说拉倒。”
她刚才都看见了,俩人在楼下的小花园里说了半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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