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平山将选择交给陈铜。
“那小桃呢?”陈铜担心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怀中这几日与他共患难的小兽。
容初扬了扬手中的兽皮书,“我会助他修好本体,但他得在我的店里为我做工。无论怎样,你们会再见面的,也会吃到你们想吃的东西的。”
“你看到了?!”陈铜惊愕。
“看到了。”容初承认,应野从乾坤袋拿出买来的小吃,几个小袋子里装的是章鱼小丸子。
应野递给清然,道:“按原来的人数一人一份。”他说着又看了眼莫卿冥,冷声道:“不算刚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来由的觉得莫卿冥欠揍。
“誒不是你过了这么多…”莫卿冥说这些就要撸袖子上前,罗锺软将他拉住,冷脸道:“你还想不想了。”
两人说谜语一样,但莫卿冥停住了。
“小桃能吃吗?”陈铜接过清然递过来的章鱼丸子,腼腆的说了声谢谢。
容初从应野手中接下捆妖绳,他拉了拉,小兽扭头看了眼陈铜,陈铜将它放下,轻声道:“过去吧。”
小兽这才不情不愿的的挪过去。
真的就是挪过去——红色的小兽只高到人小腿的一半,一步三回头踏过木屑和棉花,最终到了容初面前,抬头正准备威胁一下,就被容初捏住后脖子提溜了起来。
“哇呀呀呀你放开喔!”小兽张牙舞爪,前腿蹬着要去踢人。
容初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观察着小兽的表情,“你额头的这个符文是化形时就有的吗?”
“干嘛!”小兽想用前脚盖住额头,但怎么也够不到。
陈铜已经放下警惕,清然和他挨在一起,已经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陈铜!你看他!”小兽想扭头叫人。
容初被他逗笑,指尖透过一层虚无的屏障,落在了其额头的符文上,给这只灵力全无的小兽输送了些灵气,确保它能触碰到实物。
一根竹签插着圆滚滚、香喷喷的小丸子适时的递了过来,小兽鼻子动了动,毫不客气的的张嘴咬住。
容初转头,应野面无表情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小兽一边吃一边点头,嘴巴不停的说话:“你…你这个…你这个(嚼嚼嚼)小龙还蛮上道的!我以后(嚼嚼嚼)本大爷勉为其难收你为小弟!(嚼嚼嚼)还有小鸟也是!(嚼嚼嚼)你们(嚼嚼嚼)都是我小弟。(嚼嚼嚼)”
应野看了眼容初,低笑一声,道:“贪吃又笨,你带回去会给闯祸。”
“管得住。”容初笑了两声,将小兽抱在怀里,后者顾着嚼章鱼丸子,根本没去听他二人在讲什么。
一份章鱼小丸子不过五六个,没一会儿就喂光了。
小兽心满意足的在容初怀里翻了个身,露出了圆滚滚的红肚子。
“他好没有安全意识哦。”清然抱着两份章鱼小丸子,一边和陈铜搭话。
陈铜笑了笑,周身的怨气已经退了不少,身上的的衣服变回了蓝白校服,
“小桃很好的。”
看到他浑身怨气出现在家里,第一反应是去保护他的父亲。
还没人膝盖高的小兽呲着牙冲他哼气半天,认出他是谁之后气哄哄的拉着他要去报仇。
明明素不相识,却好像很久没见。
两人相伴的那半月,能干的事只有在铁轨的蓝色集装箱上一起看月亮。
小桃总说是他忘了。
忘了他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忘了他会给它摘桃子吃。
说它曾经被自己揣进怀里,带去河边一起游泳捕鱼。
这些陈铜都没有印象,但小桃说有,那就是有。
天色还沉着,马平山吃完章鱼小丸子,思索一番后去打电话通知三管局的人来收尾。
“容…容哥…容老板。”陈铜在清然的鼓励下,进一步走到容初身边。
他们一群人移步到院子里透气。
马平山在门口打电话,他们四人坐在台阶上闭目养神,罗锺软和莫卿冥则在别墅里看人。
容初抚摸着小兽的脖颈,后者昏昏欲睡,应野靠在容初的肩上闭着眼似乎也睡着了。
月色亮的一如既往。
“怎么了吗?”
陈铜抿唇,似乎在犹豫,清然拉着他在容初下一级台阶的右侧坐下,他压着声音道:“阿铜想让你帮他回他老家看看他的爸爸!”
“不一起回去?”容初逗他道。
陈铜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本来就做错了事,是我的问题…”少年看向天边的圆月,声音轻又悔,“我没想过爸爸。”
“会再见面的。”容初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大腿上的小兽翻了个身,抱着容初的手指睡的更熟了,青年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我不会帮你带话,但我会帮你确认你父亲的安全。陈铜,鬼修者不易,其修者常会连累亲者。”
“为了你父亲和…小桃,继续往前走吧。”
陈铜一愣,眼眶湿润了起来,他低下头来,眼泪大片大片的砸在大理石的台阶上。
“差点给忘了。”容初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封信,是王珊下午时交给他的那封,“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容初将信放在他身旁,推醒压在他肩上的人,叫过清然,几人闪身进了屋内,腾出来空间给陈铜。
门并没有合上,屋外没多时便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你给了啥啊容哥!”清然止不住好奇,更想出去安慰陈铜。
容初拉住他,眼神示意他别去。
别墅的客厅和厨房相连,餐椅只是倒了,扶起来还能坐人。
罗锺软和莫卿冥正挨在一起坐在餐桌前。
准确的说是莫卿冥单方面挨着罗锺软,浑身像没骨头似的,圈抱着罗锺软的腰身,头抵在他肩膀上,罗锺软面不改色的敲着桌上的电脑,他在写任务汇报了。
容初几人坐下,清然看着电脑手痒痒,他的背包还在车上,但陈铜在门口,他不好出去。
“罗…罗大师,麻烦你把陈铜老家的地址我一份。”容初纠结咯下称呼,最后决定叫大师,毕竟罗锺软看着和他一个年纪。
罗锺软抬头看了他一眼,“发你微信了。”
“高化县。”
水乡之地,盛产河产和花蕊,并不远,是槐荫县邻居的隔壁的隔壁的市县。
“按理说他是要跟随我们一同回去的。”罗锺软疑惑道,容初知道他指的是谁。
“这你都没懂,他有后门呗。”莫卿冥睁开眼,笑眯眯的特别欠揍。
容初笑了笑,道:“该走的程序我都会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罗锺软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出事别找他就行,马大哥似乎和他共事过,写完再给马大哥改改就好了。
三管局和官方的人来的很快。
一群人退到了院子里,三管局派来的人分别是个脖颈上有着大量纹身的白发寸头男人、白胡子的灰色道袍老道士和一个穿着蓝色唐装灰色裤子的少女,少女动作间还伴随着铃铛声响。
“师兄!!”少女朝着这边大幅度挥手,随后她低声和老道士说了什么,小跑了过来。
马平山也领着剩下的两个人过来。
老道士随手还带着本书,书皮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陈铜有些局促的往容初身后躲了躲。
“别怕呀。”老道士乐呵一笑,将书递给他,“翻开第十页,把你看到的说出来。”
陈铜迟疑不定,凶兽小桃从容初怀里跳出,一口叼住书,矫捷的落到地上。
红色小兽像阵风,三步两步抓着陈铜的裤腿爬到他肩膀上,哈气连天的用头去拱陈铜的脖子,示意他快接住。
老道士更乐了,“你这小友都比你上道,不要怕,快快看。”
陈铜接过书,依次按照老道士的说的来做。
书上的古文并不难看懂,似乎是与气象有关。
“明天在上,我地苦旱……降霖洗禾…我应…”陈铜念磕磕巴巴的念着,手指不由自主的点在书页上,一点一点的描摹着那符咒。*4
陈铜念完,一切风平浪静,唯独月光被乌云遮住了。
“天气有变化。”容初抬起头,陈铜刚念的是祈雨的咒法,不知是入门手生还是别的什么,但刚刚还明亮的月色确是被遮住了。
老道士大喜,他神神道道的一摸胡子,“有天赋!不错不错,上面的文字也能看懂,是个好苗子。”
“林长老。”马平山拱手行了个礼,“那便麻烦您了。”
“不碍事,好苗子可遇不可求。”林长老说着便将陈铜和马平山一块拉走了,小桃趁机跳回容初的怀里,仰着头向蒙圈的陈铜挥爪子,
“它就是此次涉案的凶兽吗?”中年男人看起来不苟言笑,他伸出手,“我是都管处后勤保障部门的管理员孟极。”
《山海经-北山经卷》言:北山经又北二百八十里,曰石者之山,其上无草木,多瑶碧。泚水出焉,西流注于河。有兽焉,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名曰孟极,是善伏,其鸣自呼。*5
“我是容初。”容初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将一个木牌子放进他的手心,“折钦的好友。”
孟极皱眉,刚想说人要带走也要按程序,管你谁的朋友,然而手中木牌的手感成功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圆柱形的牌子,用梧桐木刻着一把古琴,背后劲笔写着个钦字,然而只有修道之人才能看见,古琴上面还盖着都管处的金印章。
孟极:“……”
mm怎么是这个货色的东西。
“该走的程序审批你们记得提交申请。”孟极收好木牌子,三管局或者说都管处早年不容易,想了个缺德法子欠了各方人情,这几年来还得差不清了,就剩折钦这个二货。
孟极这么容易接受的想法很简单,因为折钦的行为十分的公开且透明,出什么事他第一个跑不了。
孟极面色不变,心里已经将这个点还特么要出夜班的狗屎工作骂了八百遍。
一看就不好惹的管理员孟极拽着一张非常专业的领导脸离去。
只剩下站在罗锺软身旁的少女。
“这是我师妹童翎儿。”罗锺软介绍道,
童翎儿打了个招呼。
容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们也该走了。”
收尾的事交给三管局的人。
“容老板之后回到凤尾市可以联系我或者马大哥,陈铜的事有了结果,我会告知你们见面的时间。”罗锺软礼貌的点头。
容初:“多谢。”
容初不欲多留,抱着小桃去和陈铜作最后的告别之后,便打车回酒店。
小桃可怜兮兮的扒着车窗,陈铜双手被束缚上了金绳,这是都管处针对鬼魂研制的法器,和手铐一个道理。
陈铜似乎和林长老聊的不错,察觉到小桃的目光,一人一兽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望。
陈铜作了个口型,似乎说了什么,小桃眼睛一亮,乖乖的坐回了车里。
出租车远去,陈铜心里空落了下来,仿佛尘埃落定,又仿佛风云又起。
林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笑道:“人有人世,鬼有鬼生。你还年轻,时间啊,长着呢。”
月亮又出来了,乌云渐渐散去,夏季天色亮的早,忙活了一晚上,东方的天际翻了个身,露出了丁点的白。
明天或许是个好天气呢。陈铜没来由的想到。
作话放不下了,标注的放这里了:
*123:12的咒语来着百度。3的前两句我瞎编的,剩下的也均来着百度。(本文有考据,在此基础加上私设,不可深究。)
*4:我瞎编的咒语,因为没找到参考。
*5:出自《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