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很意外,拿起那个红色玩偶,玩偶缝补的针脚歪七八扭,难看至极,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玩意。
“这个是?”秦姨娘问道。
秦怀贤咳了一声,故作镇定的回道:“我给七姐准备的及笄礼。”
秦意安沉默片刻,道:“你别说这是你缝的。”
秦怀贤:“我……”
未尽之意大家都懂了。
“我那时才几岁。”秦怀贤干巴巴的说道:“阿姐说她给七姐及笄礼她要亲手做,我就……”
七姐本人江贪:“……”
阿姐本人秦意安:“……”
江贪离家时秦怀贤才八九岁,针线活,他…也确是没学过。
秦姨娘手一抖,将玩偶放回了木盒子里,安慰道:“挺好的,很有心。”
秦怀贤:“……”
“小盒子里的是些簪子。”秦怀贤又变回原先俊雅游刃有余的模样,“咳咳,七姐游走江湖,应该合适。”
秦意安想了想,突然说道:“怪不得有段时间你突然到处光临城里的各个首饰铺子。”
一提到这个秦怀贤又尴尬了,他那个时候十五六岁,看了诸多武侠话本…不提也罢哈哈。
秦怀贤将另一个长盒子打开,盒子里放着一个卷轴和一只毛笔。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吸引到注意后,开始给自己挽尊,“这是我后来重备的及笄礼。”
卷轴里的画是他画的,秦怀贤的字画双修,名满江南,十五岁便有人来求画,倒如今画技娴熟,颇负盛名。
毛笔也是秦怀贤自己做的。
秦姨娘笑意盈盈,“你倒是有心了。”
秦怀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起身朝三人告别,他还有诗会要去,耽搁不了太久。
秦姨娘将自己备的东西拿上来,那些个绫罗绸缎用不了,但钱庄却是实打实的在的。
“这是钱庄的令牌。”秦姨娘将一个玉佩放到江贪手心,“我存货不多,但省来省去的,也能给她省出来些嫁妆,都给她放钱庄里。”
江贪一愣,“为什……”
“至于这些个信,就要劳烦姑娘了。”秦姨娘笑眯眯的打断她的话,朝自家女儿看了一眼。
秦意安会意,起身带着丫鬟们出去了。
屋里顿时只剩下秦姨娘和江贪两人。
江贪顿时有些不自在,心里的那个荒谬的念头又升了起来。
“林娘年纪大了,不舍得告别。”秦姨娘拉过她的手,含笑的眼直看着江贪,仿佛一瞬间理解了她所有难言之语。
“江姑娘,就当我认错了罢。”秦姨娘说着,泪水从眼中滑落,她连忙拿起帕子擦了擦,再抬头时,已经收敛起了所有情绪。
秦姨娘故意转移话题道:“人就这一世,是要得过且过且珍惜。江姑娘,女子一人独身走江湖要照顾好自己。”
江贪嘴巴张了又张,好半晌,才轻声道:“我认识了诸多好友,能照顾好自己。”
秦姨娘破涕为笑,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府中的七姑娘,走时也是这般和我说的。”
语气里有些怨怼,余下的却全是浓浓的关忧。
江贪抿唇片刻,“报喜不报忧。”
秦姨娘一愣。
江贪伸手拿过盒子里的玩偶,低声道:“我想那位七姑娘,也是这么想的。”
秦姨娘心下一震,手险些握不住江贪的手腕,她连忙抓住,急切的问道:“你过得……”
话将要出口,秦姨娘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总不能真把别人当成了阿如。
江贪将玩偶放回盒子里,转头看向秦姨娘,慢慢说道:“我事事如意,愿秦夫人也如此。”
秦姨娘一愣,眼睛看了看,神情失措的看着江贪,“好,好,事事如意便好。”
江贪点头,抬手一挥,桌上的东西顿时消失了。
秦姨娘被这一手一惊,回过神来,问道:“这就是……”
江贪补充:“袖里乾坤。”
今日的事已经交接完毕,江贪也是时候离开了。
“江姑娘会在江南城待多久?”秦姨娘一直将人送到府门前,说道:“如若待个十天半月,我可以给你介绍些玩乐的地方。”
江贪摇了摇头,她不常笑,这会儿想挤出来个笑容却怎么也做不到。
“明日我们便要离开江南了。”江贪道。
秦姨娘一愣,有些急切的道:“怎么不多待几天?”
江贪垂眸,“泰山城出了祸乱,我们要去解决。”
秦姨娘这才想起,江贪不是普通人。
而泰山城的祸乱自然也不是什么山匪闹事之类的,可能是真正的牛鬼蛇神。
秦姨娘勉强的笑了笑,“江姑娘,要注意安全。”
“会的。”江贪看了看眼前的妇人。
秦姨娘眉眼间染上忧愁时,她才能发觉眼前的妇人确确实实的开始老了。
江贪沉默片刻,伸出手突然抱住了秦姨娘,轻声说道:“姨娘,再见。”
秦姨娘只听清了再见,被抱住时她没反应过来。
江贪松手极快,转身头也不回的踏入了人流中。
秦姨娘后知后觉,江贪说的前一句好像是“姨娘”。
但太轻了,她又觉得是幻觉,而江贪早已消失在了街市中。
……
江贪其实没有立马离开江南,泰山城确实有祸乱,但已经有其他人去解决了。
九舟等人便在江南随处玩了起来。
江贪精通剑术音律,她相面虽不精,但她能看出来,林奶娘快要去世了。
………
五日后。
江南的夏季,突然下了场暴雨,淅淅沥沥的雨砸在屋檐、青石板上。
九舟狼狈的推门进屋,张扬的红衣被淋湿个透,她嘴唇动了下,暗骂了句什么。
她身后一身青衣,病气缠身的貌美青年跟了进来。
一进门青年就咳嗽连天,仿佛心都要咳的吐出来。
九舟这下绷不住了,骂骂咧咧的拿出一个玉瓶子递给青年。
容初伸手接过,皱着眉喝完后,这才问道:“江贪呢?”
几人本来在游湖,暴雨突降,容初自幼身体弱,一旦受凉那就不得了。
九舟护着容初赶回来,江贪却不知去了哪里。
“哦对。”九舟懊恼的摇了下头,骂道:“我真是傻…”
容初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九舟到口的粗话又咽了下去,“林奶娘今日逝世,寿终正寝,阴差来勾魂,应是能见上一面。”
能见上一面的意思是,能以原本的样子见面。
江贪已为鬼,修得鬼身,又身带功德,所以能行走人世。
但人鬼殊途还是存在的,你本就死了,自然是不能和至亲再见面,哪怕你是鬼修,也会冲撞了亲人。
如今世道苛责,稍有不慎,那便是魂飞魄散,还是连坐的那种。
但亲人也是鬼的话,那就不成问题了。
见他个百八十次都没问题。
容初了然的点头,喝完一玉瓶的灵浆,又伸出修长好看的手,示意九舟再来一瓶。
九舟翻了个白眼:“我真是欠你的。”
容初莞尔一笑。
……
江贪隐去身形,站在哭丧的人群里,屋里的哭声震天,院里也是跪哭了一群人。
阴差拉着勾魂锁从中而过,被江贪一把拉住。
阴差自然看得出来这是个鬼修,但他大小也是个官,刚要出言呵斥。
江贪掏出来一把线香和几枚沉甸甸的金元宝。
阴差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咽了下去,苍白的鬼脸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您请,您请,多久您都行。”
江贪点头,没说话。
阴差抱着一堆好东西,喜滋滋的进屋去勾魂,“我这就把人给您带出来。”
林奶娘在儿子的哀哭中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还是在自己屋头里,女儿握着自己的手哭的要昏厥。
她伸出手要帮女儿擦去泪水,却直直的穿了过去。
“林秀芳,周,清正二十九年生人,新元五十一年逝,寿终正寝,来!”
林奶娘只觉头被猛的敲打了一下,回过神来她才想起来自己死了。
望着一屋子的儿孙,她心里悲哀万分,哀求道:”“无常老爷,能不能……”
阴差摇了摇头,“莫要强求。”
勾魂锁一扣,林秀芳便发现自己无法挣脱,被拉着穿过屋墙,来到了院内,院里也是一片哀泣。
“那边有贵人在等你。”阴差说道。
林秀芳泪流满面的扭头,“什…什么贵人?”
阴差没回话,因为他自个儿也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
江贪等在门外,阴差领着林秀芳出来,一打眼就能看到站在门口,气质清冷,眉目如画的女子。
那双幽黑如墨的眼眸,林奶娘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老人愣在原地,惶恐的不敢上前。
江贪能看到她。
阴差拉了她一把,走到江贪面前,道:“道友请。”
林秀芳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嘴,泪流满面,止不住的哭声和院里的哀哭重叠在一起,声声震着江贪的心。
“奶娘。”江贪有些无错,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不敢往前一步,“别哭…”
林秀芳的泪水从眼中落在江贪的手背上,那眼泪仿佛有温度。
江贪的喉咙也仿佛被扼住,不得动弹呼吸。
“阿如小姐。”老人的声音哽咽至极,握住那双手,魂魄颤抖的仿佛全身都在痛苦,“我的阿如小姐阿……”
江贪被老人抱住,后背被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就如儿时那般,她夜夜睁着眼睡不着,林秀芳便这般拍着她的背哄她。
“我没事。”江贪轻声道。
林秀芳听到她这话,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怎么会没事呢?她活了大半辈子,又不傻,有些道者是能见鬼,可江贪的体温比她这个新鬼还要冰,周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雾气。
分明是早就死了。
江贪抬手擦去老人眼角的泪,低着头道:“我过得很好。”
林秀芳没第一时间说话,拉着人到台阶上坐下。
“痛不痛阿?”林秀芳强忍着泪,心疼的看着她,“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也要把你留下。”
“不痛的。”江贪摇了摇头。
林秀芳情绪稳定下来,拉着江贪的手絮絮叨叨的问她各种话。
江贪一声一声的应着,如实的回答。
“那无常大人刚刚还和我说,有个贵人在等我。”林秀芳脸上扬起一个幸福骄傲的笑容,“我还在想我都死了哪里来的贵人阿?原来是我们阿如小姐。”
江贪握着她的手,“我死后入了鬼道,成了一名鬼修。”
听到这个死字,林秀芳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那阿如小姐是不投胎了吗?”
“可以投胎。”江贪答道:“只是我有些事还未完成,所以还不去。”
林秀芳一听,连忙要说,“那我……”
江贪打断她的话,她知道奶娘要说什么。
“不行的。奶娘你是寿终正寝,并无执念。”江贪认真的说道:“寻常鬼魂不及时投胎,会日渐消散。”
林秀芳一愣,了然笑了笑,“小姐你阿,从小就不爱说话,却是有着自己的主意的。”
老人没再强求,和蔼的叮嘱她生活上的事,又问她这些年来的经历。
“对了。我们阿如小姐有没有喜欢的人呀?”林秀芳笑眯眯的问道。
江贪垂眸在看林秀芳的手,闻言点了点头,道:“成亲了,但他也死了。”
林秀芳一愣,叹气一声,道:“阿如小姐,如果难过的话,要说出来。”
“我和朋友说过。”江贪抬头看她,眼睛看不出情绪,她将头靠在了奶娘肩膀上,“我不强求。”
林秀芳还是放心不下,又拉着絮絮叨叨了一会儿,直到那名阴差过来催促了一声。
“哦对了,阿如小姐,我和秦夫人她们前些日托了个江姑娘给你带东西。”林秀芳临走前想起来些事,连忙要将那日见面的细节要告知于她。
江贪替她理了理衣裳,和她道:“我知道。”
林秀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笑的更开心了,但笑中带泪,看的人心痛。
“我就说嘛,我们阿如小姐肯定也是想我们的。”林秀芳擦了擦眼角的泪,颤巍着拍了拍江贪的手,“阿如小姐,要照顾好自己。”
江贪点头,“奶娘,再见。”
铃铛声轰然响起,雨天起了一场常人看不到的黑雾,阴差尖细的声音响起:“无常过道,生人莫近。”
……
又过十日。
容初懒洋洋的卧在亭中的暖榻上,九舟坐在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博弈。
他们在江南城待了半月,也该离开了。
江贪从院墙翻进来,朝人点了点头。
九舟打着哈欠直起身,衣袖拂过棋盘,眨眼间棋盘边消失殆尽。
容初也从榻上起身,不过几息,静谧雅致的小院里便了无一人。
……
【终】
秦姨娘如平日里般,起床后先下床撑开屋里一侧的木窗。
她坐回床边,慢悠悠的正准备招人抬水进来洗漱,却在床头看见了个木盒子。
红木的盒子,雕刻着漂亮的牡丹花。
一张信笺被翠色的玉环压在木盒上。
秦姨娘手一动,拿起那张信笺。
俊秀清雅的楷体,写着“阿如赠”。
秦姨娘的泪瞬间落了下来,她捂住嘴巴,不让哭声惊动屋外的人。
如此熟悉的字迹,秦姨娘不疑有他,她的阿如这手字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
她连忙将木盒打开,里面放着几封信、一个平安福和一套翠玉首饰。
……
团团三岁便有了自己的院落,但因年纪还小,秦意安放心不下,便让团团还住在自己院里的偏房里,实则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秦意安大多数时候宿在偏房,每每这时秦洲总要争风吃醋一番。
这些日来也是如此。
秦意安只好陪着他睡,也体谅着自家夫君的不易。
这些日来江南城出了几起命案,好不容易解决完,秦洲也瘦了一大圈。
她心疼得紧,只好先将团团交给奶娘。
秦洲已经从家里独立了出来,府中人并不多。
秦意安的院落里落着亭台,还有一片盛开的小花园,四季都盛开着花儿。
这是因为她喜欢花,每个季节一到,秦洲便会花重金为她亲手种植各色鲜花。
秦意安平日里便在亭中写书作画。
“小姐,亭中有几个木盒子。”贴身婢女铃兰上前来轻声说道。
秦意安正哄着团团午睡,闻言抬眸看她。
团团已经睡着了,秦意安放下帷幔,便和铃兰一同出去。
“阿洲又送的什么?”秦意安往亭子里走去。
“应该不是老爷送的。”铃兰摇了摇头,“早时您还在睡,三夫人那边差人过来跟您说,她收到了七小姐送来的东西。”
秦意安脚步一顿,眼里有些不可置信,“当真?”
铃兰点头,道:“亭子里除去几个木盒子,还有一个婴儿睡的摇床,桌上有张信笺…”
秦意安没等她说完话,三步两步的往亭子里小跑过去。
铃兰叫来一个小厮,连忙吩咐道:“你现在去书房叫老爷过来,就说小姐情绪有些激动,恐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小厮连连点头,一溜烟赶紧跑去叫人。
亭子里有着张软榻,一张婴儿睡的木质摇床放在旁边,七八个红木盒子摆在榻上。
每个木盒上面都压着一张信笺和一个玉环。
秦意安稳住心神,坐在榻上,指尖微微发抖,拿过离她最近的一个木盒子上的信笺。
铃兰在她身旁紧张的看着她。
信笺上只写着“阿如赠”三个字,秦意安心里翻起滔天的喜意,她急忙拉过阿如的袖子。
“快,你去屋里取来那张字帖。”
铃兰不敢离开她半步,叫来了另一个丫鬟去取。
“小姐您别激动,小心动到胎气。”铃兰紧张道。
她自小就跟在秦意安身边侍奉,所以也知道秦府早亡的七小姐秦意霜其实并没有死,只是离家修行,从此了无音讯。
她家小姐和七小姐自幼关系便很亲密,七小姐一走就是十一年,倒如今生死未卜。
如今突然传来信息,她家小姐怀有身孕,不能轻易动气,哪怕是喜事也不行。
可七小姐的事又太喜,她不能掉以轻心。
秦意安平静下来,手却还紧抓着铃兰的手臂,担忧道:“铃兰,阿如她如今会过得好吗?送来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行走在外,都不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铃兰安慰她,“小姐,前些日咱们不是托那位江小姐如若碰上就传个话吗?那位江小姐早就离开了江南,兴许是真碰上了,所以啊七小姐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秦意安心下一顿,也是,她娘给的钱庄玉牌里,可放着不少东西。
“意安,怎么了。”秦洲大步走近亭子内,因为着急发冠都跑歪了。
铃兰福身错开,站到一侧。
秦意安一愣,“我没怎么…”
“哪里?铃兰叫人传话说你太激动,动了胎气。”秦洲坐到她身边,伸手抱住她,语气急切。
秦意安任由他检查,想起来自己刚刚激动的样子,确实令人担心。
她回抱住秦洲,依偎在他怀里,轻笑道:“我没事,但也确实是喜事。”
秦洲看了眼一旁低头看地的铃兰,冷哼一声,哄着怀里的自家娘子道:“什么喜事让你这么激动?”
铃兰悄咪咪看了眼你侬我侬的自家主子,她的月钱保住了。
“是阿如。”秦意安抬起头,眉眼间满是喜意。
“阿如?”秦洲一愣,他这才注意到亭子里的东西,心下一顿,“这都是?”
看到那个婴儿床后,秦洲突感自己地位好像不保,“这个!这个婴儿床又是谁放在这里的!”
“欸,阿如是我小妹。”秦意安连忙安抚男人道:“都是她送的,别生气。”
她说着将手中一直紧握的信笺拿出来给秦洲看。
先前去取字帖的丫鬟也回来了,将手中泛着岁月痕迹的几张宣纸放在了桌上,退到了一边。
秦洲已经看完了信笺,“你的小妹?秦家那几个?”
“自然不是。”秦意安心下定了不少,相伴一生的人陪在她身侧,哪怕结果不好,她也没那么难过了。
她打开桌上的宣纸,将信笺放在一旁对比。
秦意安勾了勾自家夫君的手心,“阿洲你帮我看看,这信笺上的字和字帖上的字可否相同。”
她自己有些不敢确定,所幸身旁还有着她能相信的人。
秦洲反握住她的手,头抵在她肩膀上,压着她凑近那片字帖观察。
“欸,别压着我啊你。”秦意安被耳边呼吸间热气烫到,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嘀咕道:“青天白日的。”
“确是同一人所写。”秦洲看完,笑了一声,逗她道:“怎么?我是你夫君,还压不得?”
秦意安脸颊腾地升起一股红色,推了推身边的人,“再乱说话,今晚我就去和团团睡。”
“欸别别,娘子我错了我错了。”秦洲连忙求饶。
秦意安哼了一声,再次确定道:“确是一人所写?”
秦洲点头:“是同一人,娘子,你夫君我是做捕快的,这你都不信?”
秦意安没理他,得到再三确定后,她心下也定了。
“阿如是我七妹。”秦意安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婴儿床,看他道:“这些都是她送来的,”
秦洲挑眉,有些意外,“那位失踪的七小姐?”
秦意安诧异,“你怎么知道?”
旁人提起秦知府的七姑娘,只会说她早就去世了。
秦洲洋洋得意,“当初追求你,就到处打听的喜好,所以知道一些。”
秦洲这时不时就顺口而出的情话,秦意安哪怕和说情话的人成亲快十年了,依旧是招架不来。
秦舟伸手拿过另一个盒子上的信笺和玉环,信笺递给秦意安,自己打量起翠玉,“泰山的青玉,性暖养人,哪怕是弄成这么个小物件,也是贵的不行。”
“娘子,七妹还是个富豪阿。”秦舟感叹。
秦意安瞪了他一眼,“乱说话。”
她说着翻过信笺来看,上面写着:“结亲贺礼,阿如留”。
秦意安不由得失笑,她好像猜到剩下的盒子里都是什么了。
“娘子,我就说七妹是个富豪。”秦洲也看到了那句“结亲贺礼”,他随手打开了那个木盒子,里面是蓝玉镶嵌做成的山水摆件。
秦洲眼力见好,山水摆件的玉料一看就是一个字,贵。
秦意安自然也看到了,她没说话。
打开了第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却令她一愣。
盒子里放着几封信、一张手帕、两个平安符和几本名家古籍。
秦意安拿起那张手帕,手帕得一角歪歪扭扭的绣着一个“安”字。
绣工极差,惨不忍睹的很。
秦洲抬手示意铃兰等人退下,轻叹一声,将秦意安拥在怀里。
“我都多久没见着你哭了。”秦洲将人抱住。
秦意姐在他怀里小声的抽泣起来,声如细蚊,听的秦洲心里疼。
“我的好意安,不哭了。”秦洲拿袖子将她的泪擦去。
秦意安情绪也如她的性格一样,温婉动人,哭的眼睛红红的,也不会大声说出来。
秦洲看的心又紧了一下,缓声道:“如今传来好消息,怎么还哭呢?”
秦意安任由他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抽噎一声,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好好好。”秦洲抱住她,等她缓解了情绪,故意逗她说道:“得亏团团睡觉了,不然我要一个人哄两个啦。”
秦意安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乱说话。”
“我可没有。”秦洲笑道,低声在她耳边又说了句什么。
秦意安脸色更红了,也不哭了,伸手推开他去看其他几个盒子。
每个盒子上都压着一个玉环和信笺,信笺上都写着里面是什么。
“给团团。阿如赠。”这是给团团的。秦意安打开后,里面是些玩具,和一个平安符。
“文房四宝。”这是送给秦意安的,连带着一旁还有一盒子上好的宣纸。
未出世的孩子也留了百日礼。
最后一个盒子是给秦洲的,是一把长剑。
秦洲陪着自家娘子,还想假装忿忿不平一下,没想到最后一个盒子就是给自己的。
长剑的用料和锻造也极好。
秦洲这下是真的心情有些复杂了,“娘子阿。七妹应该不会在外面做些会进官府的事吧?”
气的秦意安踩了他一脚。
……
秦怀贤同样也收到了木盒子,只不过信笺上的字不同,上面写着的是:“阿如赠予幼弟怀贤”。
盒子里放着几封信、一个平安符和几顶玉冠。
他自然也是认得这个字,母亲和姐姐的讯息接二连三的传来,他也期待着有没有他的份。
秦怀贤对于自家这个七姐的记忆已经不太深切了,只记得那双乌黑如深潭的眼眸。
那天碰到的江贪也有着同样的眼眸,那一瞬间就勾起了幼时的所有记忆。
另一个长方盒子,放的是副山水古画,前朝名家所做的遗迹。
秦怀贤寻了好久都没寻到的那一幅。
卷轴旁边有着两封举荐信,都是当世的名家大儒。
秦怀贤这一刻奇异的和自家姐夫想到一块去了,他姐不会去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