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枚虫卵是联邦从帝国某个已经毁灭的实验室里面掏出来的，与之一同被带出来的还有另外几枚成色很差的卵。另外几枚卵被因为长时间封存，营养不足活性过低等原因被B组带走了，成色最好的留在了A组，黎洵手上。

简短的对话中，黎洵已经将手中一掌厚的文件看完，他拇指食指夹住烧杯，将调制好的药剂倾倒入了药剂传送口，紫色的药水顺着滴管滴在虫卵上，药水在触碰虫卵绒白色的顶端，瞬间被吸收，虫卵在吸收药水的瞬间活跃度升高，很快又归于寂静。

“这次和上次不同。”黎洵接过罗伦递来的实验数据，他比对着越来越活跃的数据，冰冷的陈述实验成功后可能发生的未来：

“二期实验已经论证了人类进化可能性，每一次蜕化都是新生，只需再努努力，不过半年，我们就能提取出合格的要求的制剂。”

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了实验数据身上。罗伦下拉数据，整理叠合，快速找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切入口，他像是古希腊赛场上的角斗士，开始了关于“对与错”的角逐。

罗伦调出的实验数据变为有声全息视频，投射在玻璃窗上。视频上，一个身体残缺的，患有先天性基因问题的男人被捆绑在病床上，医生正在为他注射 I 期实验提取剂。

在注射完成后，男人开始结茧蛹化，很快他便破茧成功，右上角的仪表盘现是，他的身体状态年轻了十几岁，精神状态也趋于正常。实验到这就结束了，所有人都在为这一次的实验结果欢呼。

可是好景不长，在后续观察期里，实验者开始出现明显的虫化现象，体态也离人类越来越远，能和实验员正常交流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彻底化为无法交流的虫怪。

“如您所见，实验是失败的，实验者的形态根本稳定不下来，突变也没法控制。削弱提取剂副作用等于削弱再生效果，削到最后也和直接换肾换肝差不多，公司狗可不缺合适的心肝脾胃。”罗伦努嘴，双手抱臂，轻轻撞了下黎洵的肩。

“我们的项目最多也就是让那些老不死活的久点，除非……除非我们能模拟一个类似于中枢大脑的存在，稳定他们的状态。”罗伦知道实验室里没有多余的“耳朵”，面对他最喜欢的领导，他更是毫不顾忌，畅所欲言。

“比如？”黎洵食指中指合并，抹了把眼镜框。

“比如，人为可控的生物模拟中枢，我们可以按照古老自然界的模板，学习蚂群，打造一个‘蚁后’出来！”

人为可控的生物模拟中枢，呵……这个叫法可真好听，黎洵轻弹衣袖掐着腰依靠在金属墙上，墙面青色的反光给他的眼底增添了几分淤青，不耐烦感油然而生。

先把一个人塞到脑机里，灌输永不背叛联邦的思想钢印。再把人都脑子拆掉，装合成罐里，悬吊在联邦地下试验场天花板上，保持脑袋活性，不停处理信息。中途报废了就换下一个。

他们把这称作“中枢”，真是可笑。

“罗伦，我不喜欢那样做。这个提议我不想听到第二遍。”黎洵严肃地批评了罗伦一顿，这个世界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他不在乎，但这不代表他赞同这种漠视人命的做法……

至少这样疯狂的话语不该从他身边人的口中说出。

他的这番话打击到了罗伦。罗伦是个倔种，他用沉默表态，他觉得这个方案没有任何问题。

罗伦表达沉默抗议的瞬间，黎洵自然的揭过了讨论，将话语权重新撺回手中。

“新版II型药剂已经研发成功，就是良品率有点低，异化的概率已经降到了万分之一。”黎洵操控监控台，咔嚓一声，原本平整的台面中间升起一个长方形格子，格子从两端打开，一只针剂躺在冰冷的铁架台上。

黎洵抽起药剂，将它打包好，塞给罗伦，“拖延项目开发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罗伦。”

他要拖长实验时间，不谈繁琐的提取原料步骤，哪怕是拥有一堆现成的虫族基液，要制作成改良基因的药剂，也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成本，更何况要将副作用降低到最小。

罗伦很听话，他接过药剂后马上离开了实验室。直到罗伦离开后，黎洵才褪下伪装。

他毫无风度整个人像脱水的皱衣物一样伏在桌子上，食指微曲，敲打着桌面上堆成小山的纸质文件。

好烦……接下来一段时间又要通宵加班……

*

【距离原初空间表虫祸还剩下：1440小时】

接下来的这几星期都很顺利。

罗伦一刻也没停下，不停的游走在政客和公司之间。黎洵研发的新药剂再度点燃了希望，寡头公司们再度看到了永生的希望，而联邦政府也在利益的游说下，按下了反对实验的决心。

黎洵直接过上了000的生活，零点干活零点睡，两眼一睁就是干，累倒了随便在地上铺一床被子倒头就睡。

他的衣食住行全在狭小的实验室内完成。

提炼药剂的日子十分枯燥，日复一日……

*

【距离原初空间表虫祸还剩下：1200小时】

他主导研发的II代药剂在社会上掀起了热潮，寡头公司们一致同意加大对实验的投入，研发期限也拖长了。

黎洵终于获得了难得的休息时光，他铺开睡袋，正打算打地铺补一下午觉。

枕头还没捂热，他就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黎洵眯着虚肿的眼，不情不愿像只考拉一样扒住睡袋。“啊……干嘛”，朦胧间，他听到了罗伦的声音。

当他清醒过来时，已置身于一间纯白的室内。罗伦满目红光，双手成爪，像极了黎洵记忆中伸手企鹅的变态表情包，他下意识的往座位后小退一步，捂住七零八落勉强挂在身上的睡袋。

“咳咳，院……，不是，我是说，博士啊，上面……”在黎洵不耐烦到要爆发的眼神下，罗伦快速组织好磕磕绊绊的语言，“上面叫要你出席生物科技的发布会，以‘生物科技首席执行官’的名头。”

生物科技首席执行官？他什么时候在生物科技任职的，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人权委员会最近闹得凶，公司那边不太想自己人出面，所以……”罗伦薅着本就不多的碎发，意有所指的用手做了个开枪的姿势，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语气沉闷哀求。

“所以就换了我上去，这样下面的刀子就捅不到他们了。”黎洵自嘲着脱离睡袋，接过挂在身后挂衣架上的白大褂，套在身上。

“生物科技增加了审批额度，增加了百分之10%”罗伦将对方开出的条件报给他。

公司狗们在威胁人这一套上很有东西。10%的预算经费不上不下，贸然谈判极大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他扎起头发，简易的用黑夹夹起额前碎发，做完这一切后他整个人瞬间清冷了不少，乌青的眼底和那死板的眼神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

快速确认好自己目前的处境后，他十分自然的降低了底线，接住了这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