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宸没有抬头,搭在地上的手微微颤动着,拼着最后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对温斯公爵打了一个响指。
温斯公爵:“?”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温斯公爵多年历经战场,对一切攻击性术法都有防备……直到他发现脚底下有一丛摇曳的风铃和郁金香冒了出来。
那些风铃和郁金香在两人交错的影子里悄无声息绽放,无辜招展着聊胜于无的轻微魔法,蹭了蹭温斯公爵的脚尖和裤腿。
席宸抬起头,忍着浑身蚁噬般的痛楚,声音嘶哑且带着喘息道:“这样,算我赢了吧?”
温斯公爵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他迎上席宸那双漆黑幽邃的眼,仿佛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路德皇帝的少年时期。
温斯公爵问:“谁教你的这些?”
席宸轻咳了几声,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缓了半晌,垂下眼眸道:“从您这里回去后,我向姨母打听了一些外祖的事,外祖有一本日记,我要了过来,日记里记载着他年少时的一些往事,包括和您的一些过往,还有……随手创造的一些魔法。”
席宸刚刚施放的是一个小小的幻术,没有名称,是路德皇帝当年召唤来取乐用的。
席宸学了这个幻术,本是想找个机会讨柏欢心。
……
温斯公爵闭了闭眼睛,轻叹一声。
他想起大约也是在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跟路德皇帝对决,没有一次能打赢对方,气到破防,扬言说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学魔法,然后一个人坐在对决场外面生闷气。
路德皇帝从他蹲着的那片阴影中悄无声息召唤出一堆狗尾巴草,贱不楞登地骚他痒,年少时的温斯忍无可忍,起身又跟皇帝打了一架。
他这辈子也没能真正超越路德皇帝的魔法造诣,但也就在这儿隔三差五的负气打斗中,把自己培育成了一代圣法师。
温斯公爵没再对席宸说什么,摆摆手让他起来,用法杖消除了试炼场周遭的结界。
席宸从地上挣扎着站起,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对温斯公爵道:“公爵,您跟在我外祖身边那么久,比我更清楚塔利亚王室不得向任何人许下死誓的族规,我想您也并非真的要逼着我许下这种誓言,不过是要为柏的未来讨一个保障……”
温斯公爵冷冷看他,轻哧道:“别把我想的那么好心,今天你要是输了,老子偏要你许下死誓,就算你姨母过来,又能说什么?”
席宸低下头,叹了口气道:“可那个幻术魔法,外祖当年玩闹般对您施放过无数次,您真的会一点都未曾察觉,也没有办法躲开吗?”
温斯公爵望着席宸,再次沉默下来。
他并非真的没有察觉,事实上,他只是惊讶,这个年头了,自己七老八十的上辈子人,还有人在他跟前耍这种小玩意儿。
但他也是真的未能躲开。
因为路德皇帝当年在他身边施放过无数次这种幻术,他也一次都没有躲。
席宸看着温斯公爵,理了理自己有些嘶哑的嗓音,道:“我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您都难以真的安心把柏交给我,而我也的确没办法为您许下死誓,这样……我可以为您许另一种誓言,噬心誓。”
温斯公爵转过头略显诧异地望着他。
席宸微微垂下眼眸,起誓道:“我承诺若有一天柏真的再也不愿在我身边待着,我可以放他离开,条件是这个誓言不能提前让他知道;我也可以许诺,无论柏未来有没有为塔利亚家族诞下子嗣,我都一定好好待他;
“我这辈子绝不对柏使用任何Alpha的强制手段,当他需要我的信息素时,无论我们处于什么关系,我都责无旁贷地为他提供。”
席宸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袖口的一枚袖扣,用袖扣锋利的尾针在自己手腕刺出一滴鲜血,许入方才的誓言,化为一缕由黑魔法凝成的誓文,交到温斯公爵手中。
温斯公爵微蹙着眉,看了眼自己手中那道游丝般飘忽涌动的黑魔法,不免动容道:“小子,你才二十岁,就敢把‘这辈子’这种词加在这种誓文里?”
噬心誓自然比不上死誓那般严重的后果,但违誓的结果也并非常人能够承受,席宸会遭遇无穷无尽的蚀骨挫心般的痛楚,比他这些日子来接连遭遇的神降打击还要难以忍受。
席宸淡淡说:“这是我现在的心意,就像您当初许下‘安路易斯家族的血脉永不背叛塔利亚’的誓言时,也并未真的考虑过以后吧。”
温斯公爵静默了许久:“你就真的这么喜欢小柏?”
席宸有些无可奈何:“我都做到这份上了,公爵,我还该怎么向您证明?”
温斯公爵没再说什么,片刻后,收下了那道誓文,带着席宸离开了试炼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