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宸怔怔望着，下意识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温斯公爵，却见温斯公爵神色淡然，并没有要对眼前一切做出任何反应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路德皇帝的幻象说话了：“是你吗，我的外孙？还是外孙女？”

席宸张了张嘴，几乎完全惊住，他意识到这个幻象是在对他说话。

路德皇帝眉眼弯下来，目光温和地望住席宸，仿若在对他开玩笑一般：“吓到了吧，哈哈哈！别怕，好孩子，你以前没见过我，听那些胡说八道的媒体编排，又或者听了安娜和苏茜抱怨，估计以为我是个凶神恶煞的坏老头子……”

席宸张了张口：“外……外公？”

路德皇帝兀自笑道：“没那回事，别听他们瞎讲！外公就是想见见你，当然了，也让你见见我，安娜跟苏茜那两个死丫头，一个比一个倔，都不肯早早的生孩子，外公遗憾呐，这辈子怕是不能亲眼见到你咯。”

……

柏在温斯公爵身旁站着，同样吃了一惊，难免有些动容。

他知道路德皇帝曾给席宸留下过东西，就藏在女王亲手埋葬的衣冠冢中，但他昨天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席宸，一来他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二来，外公曾说过，那东西只有塔利亚后辈亲自来发现和开启才有意义。

没想到会是一段神思。

所谓神思，是指魔法师生前用自己的意念凝成的一段幻景，但这种幻景并不好掌控，怕是也只有路德皇帝如此的实力，才能把神思凝成如此清晰而真实的画面。

路德皇帝用神思絮絮叨叨跟席宸唠了一通家常，讲自己年轻时的遗憾，讲安娜和苏茜不听他话，没让他早早抱上外孙……末了，路德皇帝的神色有些黯淡下来，那双同席宸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睛里透出些许神伤，语调也有些惭愧：

“外公不小心惹了一些麻烦，也不知道这麻烦会不会落在你身上，外公一走，就再没办法给你庇护，你要自己警醒一些，别被什么厄运沾上……当然就算沾上也不用怕，外公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跟人打架，将来不管上了天堂还是下地狱，谁欺负你，我就想方设法把他揪下来，好好揍一顿。”

幻象的颜色在此刻已经浅淡了些，路德皇帝语气调侃，站在下方的席宸眼眶却泛起红来，伸手想要触碰那个幻象。

路德皇帝朝他伸出手，口中念出一段极为隐秘的咒文，那咒文在路德皇帝手中幻化成了一团轻巧的光晕，朝席宸递过来：

“接着，这是外公最后留给你的东西，有了它，你或许不用再那么辛苦……当然也不用拼命追着我，不要像安娜那样，天天问有没有超过我当年的魔法，好孩子，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外公没有其他心愿，只希望你这一生比我过得顺遂。”

“外公！”

席宸伸手触到幻象，一阵缓慢的涟漪随着幻象的消逝渐渐散开，路德皇帝手中的那团光晕突破幻景，轻柔地落到席宸身上，仿佛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温暖的阳光。

幻象消散，席宸在空中什么也没有抓到，只触到坚硬而冰冷的石碑。

光晕没入了席宸的身体，席宸感到自己的魔法血脉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奇异的力量，他意识到了什么，顷刻间流出泪来，在石碑前缓慢跪了下去。

柏看了外公一眼，温斯公爵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我在前面等你们。”

柏立刻走到席宸身边，在他身旁蹲下，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片刻，轻轻揽住席宸的肩膀。

席宸垂着头，缓了好一会儿，从掌心再次召唤出那团光晕，呢喃道：“我外公把他的魔法力量给了我……”

魔法世家有一种极为隐秘的“继承制”，突破一定水准的魔法师，可以凭心愿将承载于自身魔法血脉的部分魔力凝析出来，在死后继承给与自己有着同样血脉的后辈。

但这种继承而来的魔力并非一瞬间就能加诸在继承人身上，比如路德皇帝的魔力或许过于强大，席宸一时间承载不了，只有不断地修习，让自身足以消化这些力量，才能把这部分魔力真正继承下来。

柏低声宽慰他：“这是先皇陛下给你的眷顾，你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师。”

席宸声音哽咽道：“可这会折损他的寿数。”

柏摇摇头：“路德皇帝当年已经被魔鬼缠身，他想要的反而是解脱，再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如此机缘，可以顺利接过前辈的赠予。”

大部分企图通过“继承制”获得前辈力量的魔法师，本身并不能接受这部分赠予，会在魔力接触身体的一瞬间，无论是出于意念、还是自身的能力，令无从适配的魔力消散开，白白耗费先辈的心血。

这也是路德皇帝对席宸的一次考验。

席宸默默注视了掌心那团光晕一眼，收敛心神，将光晕重新没入掌中。

他捡起地上的族徽戒指，重新戴回去，同柏一起在石碑前起身，缓了一会儿，才看向四周，发现没有了温斯公爵的身影。

席宸问：“你外公呢？”

柏：“他往坟丘方向去了，那是路德皇帝真正的坟冢，外公每个月都会对坟丘周围的阵法和结界进行巡视，一般人是不允许接近的，但是你可以。”

说着他拉上席宸：“走吧，我们先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