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摇摇头,嗓音沙哑,指着门外对席宸道:“出去。”
“什么?”
“我让你出去。”
柏低下头,忍不住咳了一声,他厌恶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冷杉气味,那气息中带着令人上瘾的安抚,他恐惧又排斥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席宸没有动,只是眉头更紧地看着他:“医生说你需要我在身边,我的信息素可以给你……”
“出去!滚!”
柏随手抓起桌边的一只暖壶向席宸丢过去,但他掌心有伤,在发力的一瞬间伤口撕裂开,暖壶瓶口倒置,内胆里滚烫的热水喷溅出来,杀敌八百自损一万的全部泼向了自己身上。
柏没有来得及躲,好在席宸受惊之余,反应极快地施放一道控水魔法,险之又险地将所有热气腾腾的水珠全部汇聚在一起,凝成了一个水球浮在半空中。
两人四目相对,柏脸色苍白,席宸则目瞪口呆望着他,沉默了半晌,察觉出柏心中积压的怒气。
应该的,席宸静下心来想,柏有这样的反应是应该的。
他慢慢将那冒着热气的水球从柏身边移开,却并没有解除魔法控制,而是将魔法的控制权交给柏:“要不把这水球重新拍在我脸上?”
“哗啦”一声,水球从空中落下,柏并没有理会他。
席宸叹了一声,目光落到柏掌心缠着绷带的伤口部位,伤口渗出了血,将白色的绷带染出一片殷红。
他半蹲在柏的床边,查看柏的掌心有没有被水烫到。
柏下意识收回手。
席宸抓住他:“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不管因为什么,奥辛的事,还是以前我对你的态度,以及我姨母在你身上做的那个隐性标记……你想发泄什么,我通通可以接受,但是不要再这样莫名其妙地伤害自己。”
柏垂下眼睑冷漠地看着他:“你离我远点。”
“这个不行,”席宸否决道,“一来因为你的身体状况,二来……你都已经答应跟我联姻了,总这么避着我,也不太讲道理吧?”
“……”
联姻像一把扣在柏身上的枷锁,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
“刚入学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Alpha……”席宸低下头,语带歉疚地解释道,同时一层一层解开了缠在柏手上地纱布,“后来又得知你是Omega,再后来……我承认塔利亚家族对你做了一些过分的事,但我一样也被蒙在鼓里——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纱布解开,露出里面几乎见骨的血肉,席宸沉默了一瞬,几乎能想到柏当时对自己下了多大的狠手。
他的目光在柏的掌心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拉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找出酒精浸泡的棉球,用镊子夹起一颗,在伤口边缘擦拭。
酒精触碰伤口会疼,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席宸动作立刻停了一下,抬头望住他:“疼吗?”
柏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席宸与他对视片刻,低头放弃了酒精棉球,改用棉签沾上酒精,小心地一点一点清理伤口边缘的残血。
柏看着他,忽然道:“你不用这样。”
“嗯?”
“我是说,您不用这样。”柏看着半蹲在自己床边、态度温和到几乎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席宸,“我不会悔婚,即便我想,你们塔利亚家族也不会允许,如誓言所说,安路易斯家族无论如何都效忠于您,所以您并不需要这样刻意委婉地对待我。”
席宸骤然抬起头看向他。
柏冰蓝色的瞳孔犹如浸在水中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折射了一瞬,闪出某种疏离冷淡且讥讽的光。
您。
好一个您。
席宸莫名被激起了一阵愠怒,他已经厌倦了对方长久以来对自己毫不领情的刻薄,无论他怎么做。
席宸扔掉手中的棉签,似乎想起身,但忍了半晌,最终继续半蹲在地上,压着火气,换了另一只新的棉签,继续为柏擦拭。
柏有些意外地挑眉,本以为对方会被激怒。
房间里满是静默。
待重新将伤口包扎上,席宸从地上站起,收拾了床边的垃圾,看着沉默不言的柏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想让你悔婚,但也不是刻意要这样对你。”
柏抬头望向他。
“诚然如你所言,”席宸淡淡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接受了这场联姻,我怎么对待你又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必要故作委婉?而你既然这么义正辞严地宣布效忠于我,我也从来都没说过不愿意,你又何必在需要我的时候宁肯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我……”
“你要是真的那么在乎你们安路易斯家族的誓言,从现在开始,就该好好听我的安排,该用药用药,该向我寻求标记的时候,就自己乖乖上门来找我。”
柏压下眉眼,与席宸四目相对。
席宸看出对方眼中的抗拒,微微俯身,低头盯住他:“我说过只要你配合,我绝不会为难你,那你是不是也该尝试一下,接受与我的相处?”
“相处?”柏冷笑了一声,“难道不是你告诉我,我们只需履行各自的义务?”
“我是这样说过,可你既然要成为我的伴侣,与我相处难道不也是义务的一项么?”
“……”
柏一时哑然,愤怒地无话可说。
席宸看着他,态度又软下来,低声哄劝道:“我想好好待你,柏,但你也得给我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