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后视镜,仲晴看见他被黑暗吞没黯然失色的眼目。
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背负莫涵漾的阴影而达到幸福的彼岸,周赐礼,我真的很努力了,但好像还是不行。
仲晴要是对他不好,周赐礼又怎么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声音变得枯槁,“你很好。”
他用更沙哑的嗓音说,“不好的是我。”
“那说明你还有救。”
“还生气吗?”
“周赐礼,哄人就要拿点诚意出来。”
他久久得沉默了,仲晴放了音乐,风吹过玻璃一般了无痕迹,车在不断得向前行驶,雨滴吧嗒吧嗒地滴落。
周赐礼想起了他们两第一次见面场景。
那是在她学校的医护室,仲晴上马术课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了。他也是临危受命于仲延,在那之前,他都没有见过仲延常挂在口中的晴子长什么样。
医务室里躺着两个人,仲延说她闹腾,姬书缘又很吵,所以他就把姬书缘认成了她。
另一张病床上的小姑娘清清冷冷地玩着手机,他跟她对上了几次眼,肉眼可见,她脸上不耐烦的程度在不断加深。
过了一会儿,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结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也不见她吭一声的。
周赐礼去扶她,校医赶过来暴躁地大喊:“仲晴,你腿还要不要了。”
他才知道他认错了人,周赐礼忙不迭地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放回了病床。看着眼前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女孩,跟仲延口中的形象完全割裂开了,在解释清身份后,仲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我妈给我的安慰,你要吗?”
他一时之间没理解她在说什么,后来他带她去医院,仲晴在车上加了他的微信,两部手机在手,她用她的手机给他转了五万,又用他的手机点了领取。美其名曰医药费。他才理解她说得安慰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是他第一阶段的认识仲晴,那现在是第二阶段。
周赐礼在第二次认识仲晴,仲晴也在第二次的认识他,在错位的世界里,他们互相在不同阶段见证了彼此的斑驳。
支离破碎后的重组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仲晴成了他世界为数不多的几抹色彩,他逃脱不了了。
莫涵漾祭日那天,天上非但没能下雨渲染点悲伤气息,反而太阳大得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周赐礼照例去了生海园,仲晴跟着他一起去的。
封乙睦背地里说:“老板,你不怕她在墓地闹事啊!”
“没事。”
赔点钱而已,她怎么遭,他都能兜得住。
仲晴一路踩着周赐礼底线过来,早就在他的世界里横行霸道的畅通无路了。
墓地来了很多政界上的人,各个西装革履的端着派头,身上的黑色好似为了特意营造出一种肃穆的氛围。
看似悼念,更像是习惯了悲伤。哽咽两句,流两滴眼泪,除了莫涵漾的亲人是真的悲伤之外,其他人都像是一种公式化的连锁反应。
忌日的存在就是一年一次让大家对有关她的记忆进一步模糊的强化。
也在间接得束缚着周赐礼。
仲晴对她毫无情感,自然没有所谓的悲伤之情。
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姓名,空落落的很干净,她留了两支白玫瑰在莫涵漾的碑前,一转身就看见了仲欣,仲欣看着她笑呵呵,“你嘴角给我向下压压。”
仲晴:“…………”
姐妹两站在一旁聊了一会儿。
莫家外在的气派还是在的,内在的核已经在不动声色的腐朽,仲晴观摩着远处和莫涵漾莫有五成相像的莫斯朔,感觉他面色不太正常,像是磕了药的瘾君子。她一想到莫涵漾是缉毒警,觉得不太可能,可能就是玩得身体亏空了吧!
仲晴把滑落到鼻尖上的墨镜缓缓地推上去,又把手插回了牛仔裤的裤袋里,“二姐,当年挖出的尸骨验过DNA了没,确定是她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你在怀疑什么?”
“有没有可能她根本没有死,然后换了一张脸就重新生活在你眼前,你却没有发现。”
“你想说莫家偷梁换柱。用假死保平安,我这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的。退一万步讲,涵漾要是真活着,阿礼这些年算是平遭无妄之灾,你不觉得过于残忍了吗?”
仲欣:“她对他有感情,有利用。涵漾是爱阿礼的,她不会这么做的。”
她要是诈尸般的存活了,对周赐礼来讲,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仲晴轻声说了一句“傻子”。
仲欣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了,她把遮阳伞留给了仲晴。仲晴撑着黑伞在墓园里溜达得不亦乐乎,听说生海园的墓碑很难买,她得赶紧给自己死后找一块风水好的墓碑安葬。
封乙睦头一次回见到来墓地连悲叹都不带伪装的。
要不是莫涵漾的身份特殊,搁在普通人身上,仲晴这幅样子被人随便传到网上,不得落个“不尊敬”、“没教养”的名声。
002系统:[……你在干什么……还有时间……]
眼下做功德是没有办法的办法,002调小了提示声:[你要不做点…做功德吧……我给你提示………]
仲晴猜到了“救赎”周赐礼的标准答案,只是她不想这么做。她凭本事救赎回来的人,就这么拱手让人,仲晴不愿意,也不甘心,她看不得一丁点人家在她面前举案齐眉的样子,这个牵桥搭线的红娘她不想当。
过往的恩爱回忆录已经很膈应她了,现实再给她上演一幕破镜重圆,她可不能保证她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况且,她给过他们机会了,谁都没有珍惜,错过是他们的宿命。
仲晴也不见得她有多不可或缺。
002系统:[…………]
如果为了任务必须这么做,仲晴事后也一定会去搅黄,就像那天在饭桌上她对周赐礼说的那样。
他成一次,她搅一个,看看谁耗得过谁。
002心死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有个性、有棱角,安生的日子不好吗!?它只见过人拼命想活下去的,没见过人主动去走死路的啊!
它很好,它还能微笑: [^o^|^O^]
002垂死挣扎,作为打工人,它也不想重头再来。
[你真的想死吗?]
仲晴:[我没这么说]
那你想买墓地是几个意思,002急得一上一下跳着,得不到仲晴的任何回应。
主打一个“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警察局的局长和周赐礼聊了好久,他目光沉沉地落在了仲晴走动的背影上。
那种不得不放手和难以忍受的再次失去感令他煎熬,莫涵漾的墓碑摆在他的眼前,无形之中又加重了良心上的不安。
改变一个人的世界往往只需要一场死亡。
周赐礼被恐惧压抑住了勇气,苦涩感在喉咙里弥漫开来。
他有了不想失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