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是个很适合形容她的中立词汇。
仲晴主动往江姨的胳膊上一贴,搞怪地说:“江姨,可是我是坏人诶!”
“谁有你坏得那么可爱,继续保持。”江姨眼角的扇子又打开了。
仲晴住家里后,少爷去地下室的频率比先前少了。
两人吵架那是常态,一个把一个气得不说话每天都要上演好几次。少爷说不过小晴的时候,会喊“仲三”,小晴回“嗳”。小晴说不过少爷的时候,她会连名带姓地喊“周赐礼”,少爷一喊一个不吭声。
江姨巴不得她永远留在这里,但也清楚,她早晚都会离开。
仲晴是仲家最受宠的公主,少爷又时刻面对着生命的威胁,以付敏卉的性子是万万不会让她受到来自少爷的一点波及而有性命之忧的。那时候的延少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仲晴作就算了,她还很会惹事,一不趁她心意,她那张嘴就会变得理不饶人。周赐礼一旦杠上她,就分不出心思再去应对其他事了,一门心思地提防着他,深怕一个不留神她就给他下套,他又栽了。
周赐礼时而早回,时而晚会,但无论他回来的多晚,总能看见仲晴窝在沙发里看卓别林主演的黑白片。
琥珀色的酒瓶随意的横在茶几上,瓶壁薄着一层残液,旁边放着一瓶透明喝了一半的米酒,为此,她特意配备了与米酒相适配的白瓷碗。
时间悠悠,七月枕在她的腿边。一人一狗同时地望向他,七月会汪汪得叫两声,仲晴会说你回来了。
那只是一句习惯性的简短问候,却也饱含着一些其他真实存在的东西。
周赐礼交代过江姨要时刻看着仲晴。家里面能用眼睛看见的尖锐的物件全都被收了起来。他还是不放心仲晴,夜夜回家。他要亲眼看到她安好的站在他面前,他才能放心,时刻记着给她涂药的事。
他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没有搭对,在家里穿高跟鞋走路。旧伤未好,平添新伤。眼看着这疤痕要彻底融入了她的肌肤,周赐礼说:“你想留疤早说,我就不用这么费心费力地给你涂药了。”
“不想。”
“那你是为了好看?”
“不是。”
周赐礼除了这两种情况,还想到了第三种答案,但这两个词他无法问不出口,也就只能一个人忍下了所有。他当下决定把那双高跟鞋丢了,然后再去换一款祛疤效果更好的药。
周赐礼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他走了几步,背影听到了她给出的第四种答案。
“我要是好了,你还会回家吗?”
“这就是你的目的。”他不可置信地加重了语气强调,“就是为了让我回家。”
“疼不疼?”他问。
仲晴用力地摁着脚背上结痂的疤痕,血又滋滋地冒了出来,她毫不避讳地跟他挑明了她的本意。
002知道她不会听,还是担忧地说:[你……该疼的呀……别这么做…………]
仲晴:[我马上就换路走了,你别急]
“不想让你去光影,不想让你去看到高仿的莫涵漾,疼跟这些比起来不算什么。”
没有了身边人强加给他的心理暗示,他才能有走出去的机会。
“周赐礼,我有在好好得遵守我给你许下的承诺。”
周赐礼想到了宴会那晚她跟他说得“我会陪你一起向前走”这句话,其实他并没有当真。知道她不是自虐,他松了一口气,但同样的,怒气也随之袭来,“苦肉计?”
“我做的和你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了伤疤忘了痛,当伤疤永远不好甚至到腐烂,那痛苦也将终生相随,她说:“周赐礼,你看你也会生气,所以我也会生气。”
他在过程里的万般小心却在开头就着了她的道,仲晴用的感同身受让他难捱了,她确实成功了。
“不怕我不回来了?”
仲晴明亮地回:“不怕。”
她慢条斯礼地站起,视线焦点逐渐向周赐礼聚拢,两双锐利的眼眸隔空对峙。
“因为我准备从源头上开始斩草除根了。”
有时候人需要的不是一个供他逃避现实的地方,而是一个与他同样狼狈为奸的人。
这也是仲晴实现自己人生自由的唯一途径,她不能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看他这样的小事上,太没效率和时间了。
002系统:[……所以你之前都在干什么]
仲晴认真思考着它的问题,回:[我在观摩]
她不想那么快就跟他撕破脸皮,能多片刻的和谐也算是弥足珍贵吧。
玻璃管里流动的海水越发激荡了,天秤像是一个跷跷板一样逐渐向上走,她总感觉玻璃管困不出这滔滔海水,玻璃罐会碎会裂,这是她的错觉吗?
当下是北京时间的凌晨三点三十三分,深沉浓郁的夜把墙壁染成了黑色,离奇怪诞音乐环绕在耳边,周赐礼看到她眼底流溢的自信,一瞬间竟生出了天亮了的错觉。
谁都会活在黑暗里,只不过仲晴还保留了她作为人该有的棱角。而周赐礼的影子正一点点得在被血盆大口的怪物蚕食着。
救赎人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自救。
一丝颤动从周赐礼的眼眸里掠过,他不看仲晴一眼地走了,逆光下那削瘦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听见仲晴突然“啊”得尖叫了一声。
他故作淡定地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后面没有任何声响了,又担心她会不会哪里伤着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她肯定又是装的,却无法阻止内心深处的驱使,停下了。
他回头看着她,仲晴正用手掌心捂着腮帮,眉毛拧作了一团,精准的捕捉他眼神的视线,恰如其分地开口:“周赐礼,我牙疼。”
这回是真疼。
上回拔掉了一颗智齿,对应的下面那颗也跟着长歪了,嵌在了肉里。她已经断断续续疼了好几天,只不过特意挑在了这个谈来的契机下说,试探试探周赐礼那颗心对她能有多善,赌得就是他会不会回头。
周赐礼心乱了,聚拢不起理智去辨别不清她话语的真假。他大步往回走,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她,“仲三,你他妈再耍我一次试试。”
“你会对我怎么样,睡我吗?你确定这不是对我的奖励吗?”仲晴蛮好奇的。
周赐礼:“…………”
他硬生生得气笑了,要是她不是仲晴,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周赐礼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想法给愣住了,不该产生的,又挥之不去,他烦躁得不行,无法看到仲晴那张扰人心智的脸,下一瞬间,仲晴的世界就变得天旋地转,周赐礼跟抗麻袋似的把她给扛在了肩上,她胡乱蹬着脚丫踹他。
“沃日,你干嘛?”
“我是牙医吗?你说疼,我能给你治?”
仲晴意识到他要带她去医院,急了,“这个点专家都下班了,我不要实习生给我看,他们技术太菜了,你没看过有人拔牙拔到下巴脱臼啊,周赐礼,老子不去,你听到没有,我——不——去——”
“你有得选择吗?”
她不去,到头来折腾得还是他,早点治好,早点一劳永逸。
周赐礼看她暴躁,心反而变得平静了,“有毛病就得治。”
在这个正常人都熟睡到进入梦乡的时间点,他一通电话就把曙光里那些眼高于顶的专家叫到医院为仲晴拔牙。
事实证明,仲晴没有骗他,医生扫了一眼她拍好的片子,智齿对旁边的牙造成了挤压确实要拔,“牙龈都成这样了,疼了好几天了吧。”
“仲三,就那么喜欢作是吧,不去当忍者神龟真是可惜你了。”周赐礼说。
仲晴:“…………”
“哪有你会作啊?哥哥,和你比,我这才哪到哪啊?”她说,“早点从了我,你我都安生。”
医生困顿的神情一下子来了光彩,来回瞟着他们两。
周赐礼:“…………”
他不想跟她说话给自己找气受,转而问医生:“拔了,她是不是就不能说话了。”
医生及时回话:“短时间可以。”
周赐礼催促:“那赶紧给我拔了。”
仲晴:“…………”
医生的技术超级好,不像二院的医生跟她逼逼叨叨,整个拔牙的过程很墨迹像是在历劫。他三两下地把她下面的那颗牙齿给拔下来了,已经摘手套跟周赐礼开始交代注意事项了。
仲晴躺在硕亮的光照下,人懵了,还没有建设承受痛感的准备就结束了,简直快得不可思议。
一下子就明白资本的力量有多么令人心驰神往,专家跟专家间之间的鸿沟究竟有多大。
她想好好抱住周赐礼的大腿了。
太香了。
麻药过后,后知后觉的痛感才传来,仲晴开始一阵一阵“呜呜呜”了,周赐礼耳根子没有清净半点,她一会儿问他是不是脸变得不对称了,一会儿问他她的脸是不是变瘦了…………逐渐被磨平了心态,他递了个口罩给仲晴。
仲晴:“你干嘛?”
周赐礼想让她安静点,随口胡诌:“少说两句,你口水喷我脸上了。”
仲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