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潮看了一眼他,宽慰道:“你做事仔细,父亲自是放心。”
“能为父亲分忧,是孩儿的荣幸。”一事就此归落,一事又起。宋恒忍不住担忧起来。“只是话说回来,眼下璃城那边陛下已经下旨再三催促父亲回京述职,此行只怕是……”
宋潮缓缓落座,“为父又何尝不知你所言,只是如今我们毕竟在南璃的地界上。而他为君,我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宋恒:“可是,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我们宋氏一族世代居住于岚城,在这里也算是颇具威望,城中百姓对父亲也是多加赞赏,若是父亲想,就算我们抗旨不遵,这天高皇帝远的……加之我们手中有所有人最想要的东西,难道就不能……”
宋潮打断他的话语,“恒儿,这是我们宋氏一族的事情。过往的恩怨,与城中百姓并无关系 ,如今天下三分,魔教猖獗,百姓们的日子已经很苦了。若是能以我一人换取全城百姓平安,倒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宋恒:“可父亲你也看到了,陛下他绝非明君。自继位以来,这南璃的天下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纵容奸臣当道,肆意征税,他……”
宋潮:“恒儿,住口!小心隔墙有耳。”
宋恒愤愤不平:“父亲您平日里教导我们,为人坦荡,是君清明。善书画,辨忠良,可如今您难道要公开推翻这一切吗?这若是传出去,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我们?”
宋潮:“恒儿,我知你心中不平,但如今我们别无选择。”
一时间,前厅只剩下寒风呼啸而过的响声。
宋恒看着沉闷不语的父亲,那丝丝白发落入眼中,跟随着烛光一下子刺中了他躁动不安的心,整个人一下子静下来。他迟疑,无奈,所有情绪汇聚一团,凝聚在心间。宋恒终究是只留下一句话,就快步离了前厅。“时辰不早了,孩儿明日还有要事处理。父亲早点休息,孩儿告退。”
宋潮抬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下意识阻拦的手终究是在下一刻沉重地落下。又是一声长叹,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宋恒所言为真,只是面对这一切他还尚存侥幸。
直到寒风所带来的凉意彻底将他的手脚包裹,宋潮才后知后觉地起身,穿过悠悠长廊,来到书房。目光渐渐下移落在一侧的书架上,他上前一步熟练地转动书架上的机关。巨大的齿轮在暗处缓缓转动,下一刻墙壁被木门取代,一间密室赫然出现在眼前。
宋潮长舒一口气,面对面前的一片漆黑,他终究是选择走了下去。当身影彻底没于黑暗,烛影映照的木窗被寒风吹得吱吱作响。
寒风自岚城外而来掠过幽暗的街道,到处都是冰冷的滋味。两人的脚步迎着风快步走着。途经一处拐角,店家高悬于顶的灯笼还亮着,周遭的景物落入眼中,略带模糊。
薛邦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将目光落在谢泉清手中拿着的食盒上。深夜,他倒是兴趣将至,拉着他在小厨房里忙碌这么久,就是为了几块栗子糕?只怕是不可能吧!
些许时辰前,他刚寻到谢泉清时的场景还在脑海中打转。
尤其是,宋祈阅的那句:那我可以跟着公子哥哥学剑术吗?
加之宋潮身份之特殊。
谢泉清现在即便是失忆,什么都不知道。可他毕竟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这么长时间,难保他不会因此听到些什么?又或者是想起了什么?
薛邦的视线渐渐上移,脚步倒也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眼看着他的背影被月光拉长,那没于黑暗的地方难保不会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警觉感更甚的同时,面前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顿住脚步。
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师兄,快点吧!再慢点,就要赶不上了。”
薛邦一声长叹,即便是心底夹杂着太多恶意,但终究还是没有选择表露。一如常态地扮演着表面的好好师兄。“来了。”
又走了几步,谢泉清似乎是嫌他有些太慢,回身去拉薛邦的手,扯着他的身子往前走。
“师兄,这次真的是要快点了。再晚,只怕是会耽误明日。”
薛邦:“嗯。”
转眼间,两人已行至宋府外围。面对眼前高筑的围墙,不同于谢泉清的显露与月光之下的一脸沉思,薛邦整个人彻底沉没在暗处,双眼死死地盯着谢泉清,唇瓣动了动但好似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那半遮半掩在衣袖下的手倒是紧了紧。
谢泉清在此时倒是拿定了主意:“师兄,我们就从这里进去。虽然到时候找起人来比较麻烦,师兄?”
薛邦的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他顺势收了手,从容地朝着他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说着,两人纵身一跃。越过围墙,稳稳落地。
可下一刻,那呈现在眼底的喜悦被震惊取代。所见之处,烛光之下,到处一片凌乱。血迹从仆人的脖颈流出,汇聚流向不远处的绿地。深夜的霜露悬挂在稚嫩的草芽上,迎着烛光,似乎那血都变得耀眼夺目。
黑衣人手中的动作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骤然停下,在那宅院中,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将一切都捂住,周遭顿时间只剩下自己心跳声。就在这无声之中,在面具遮挡之下的黑衣人露出一丝邪恶,剑锋也在不知不觉中转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