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其实母亲不似父亲偏疼我。父亲对我从来和蔼有加，倒是母亲对我更严苛些。离家那日，母亲比之平常，对我依旧淡淡的，只是在跟商陆坐进马车离开炀州的时候，我曾掀起窗边的紫绮罗幕回头看过一眼，那一眼，即便现如今我已经模糊了母亲的样貌，但我永远都忘不了她站在门前用手帕擦眼泪的样子。

那时，我似乎第一次确认了母亲也是像父亲那般疼爱着我，那一刻，我不是没有想过跑到她面前，告诉她，我误解她了，只是那时总以为总会有见面的日子……

于是我也只是擦了擦眼睛，就跟着师父离开了炀州。

前面提到的那个男人，你们应该也猜到了，那个叫商陆的男人便成了我的师父。

从炀州到烟州，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不到两日便到了。

商陆带我在烟州城中玩耍了几日，后来便带我上了山。那山，远看林木葱郁，尚未抵达山中便能听到流泉潺潺，飞瀑激湍之声。初进山林，只觉得清气入息，让人心胸为之平和清宁。”

“如此听来，这藤花谷可是在这山中？”

“不错。世人乍然听名，便会断定这藤花谷一定地处深谷，是什么罅隙难到之地，其实不然。

这藤花谷并非谷底，而在山中。

我跟着商陆到了藤花谷，商陆便教我如何辨识药草，教我种种药草的效用，再渐渐，他也尽了师父之责，教我如何诊脉，教我如何针灸……我的这一身医术便尽是他所传授，只是后来他被权势利欲蒙了医者仁心。”

寒山子说到这里，眼睛里蒙了寒霜般肃冷，扶桑隔着十数步的距离也忍不住两只手环住手臂搓了搓，似乎身上落了雪一般冰凉。

倒是傅瑾之一副闻言不察的样子，与此前模样没有半点儿不同，只是说出口的话昭示着他一直在认真听着寒山子说讲的话。

“不知道乾安时期发生的蛊毒之祸可是与商陆有关？”

“除了他，这世上也没有那般阴狠之人。”寒山子说到“阴狠”二字，再不是素日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淡然模样，语气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想必那断魂草也是出自他之手！”

“正是！除了他，这世上没有人能培植与操控断魂草！”

寒山子说到这里，情绪激愤到久久不能言，傅瑾之见此也及时打断：“先生行舟奔波，今日劳烦先生如此劳心劳神，是我考虑不周，后来的事情不妨等先生休息好了改日再讲也不迟。”

“如此，也好！”

傅瑾之本来还打算说一说自己此前在南家酒楼所闻所见，然而此厢见寒山子提起旧事心绪波动如此之大，便知道后来之事断不是史书上蛊毒之乱几个字那般简单。

待广白送寒山子回客房去休息，傅瑾之想着自己身上备着的药丸所剩不多，如今药师已经回来了，明日可差扶桑去烟州的医馆按药方备些药材回来。

只是这客栈虽然宽敞，但往后行事还是多有不便，再加上寻找白玉梨花佩的事情毫无头绪，看来在烟州住的日子还长，是时候寻摸一处清净的宅子了。

再说钟绮从月白客栈离开，一路回到十四桥边的明月居，就撞见正要出门寻她的阿落。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阿落一副一颗揣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的模样。

“留在师父那里用了午饭，故而耽搁了……”钟绮见阿落一脸急色，想起早上出门前交代了阿落自己中午想吃冬笋雪菜黄鱼面，不禁一阵心虚，在心里说了句阿弥陀佛：这丫头不知道要怎么念叨自己才好！

也罢，都是自己做事不周，听她念叨便是了。

钟绮一边愧悔，但一边又觉得头疼：阿落这个小姑娘，事事周到，但若念叨起来，大翁也是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