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轻时眼前景物晕成一团团,她紧紧咬着嘴唇,垂着眸。贺君安有些焦急,他道:“是不是、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师姐我、我都是随便说说的,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他看到一滴泪水落到祝轻时裙摆上,心中一颤,喉间一阵发紧,哄道:“我错了我错了师姐,我错了,你、你……我……原谅我吧。”
祝轻时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不是你。”
贺君安却心急如焚,忙道:“就是我的问题就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师姐你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他这个样子,祝轻时反而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她吸了吸鼻子,道:“你呀……”
贺君安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他记忆中,祝轻时仿佛经常落泪,她泪点很低,偏偏共情能力又强。
记得几年前,有一次他偷偷躲在屋顶,想要等祝轻时睡着了捉弄她,可她却长久不熄灯。贺君安双脚吊在屋檐上,垂下身子,透过窗子去看,正巧见祝轻时一个人偷摸摸抹眼泪,吓得他直接从上面滚了下来,大头着地。
自那之后,他总算知道有时候白日见祝轻时双目微肿,是怎么回事了。
就连李玄锦家破人亡那几天,贺君安不用想都知道,祝轻时必定又偷偷抹过许多眼泪。
贺君安望着她,下意识也想落泪。他感到舌根发苦,强笑道:“师姐吩咐。”
祝轻时抹掉眼泪,微微一笑,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贺君安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这还是那日长梦河边祝轻时递给他的,他后来洗干净晾干后,就一直揣在怀里。他抬手温柔拭掉祝轻时脸上的泪痕,轻声道:“不想笑就别笑了,不用做给我看。”
谁知,他这句话一出口,不知触到了祝轻时心中哪根弦,她嘴角一咧,大滴大滴泪珠滚落出来。
贺君安手一颤,他抬眸凝视祝轻时,“师姐?”
如果说方才只是蜻蜓点水,那现在就是万蝶舞动,祝轻时肩膀颤抖着,她努力想停下来,可是却做不到,她咬着唇,避开贺君安的视线,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原本是可以结束方才的荒诞的,只是贺君安那一句话,让她心跟着动了一下,泪水就如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贺君安不知为何,看着也十分痛苦,他心知自己再用方才的手段哄已是没用,于是他直起身来,又弯下去,双臂绕过祝轻时后背,环住她,他嗓音不知何时哑了,“你哭吧,没事的,我在这边陪着你。”
他感受到怀里人凌乱的气息,压抑的抽泣声,他环着她,像是搂着一方碎玉。贺君安动作轻轻的,他的体温却顺着传来,祝轻时伸出手抓住他的肩头,缓缓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如此,她的颤抖便连着贺君安。
贺君安感到有些呼吸不畅,他伸手,一下一下抚着祝轻时后背。在祝轻时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角也划下一滴泪,但很快被他不着痕迹地拭去。
——“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他人经历,感同身受。”
是么?
那只是不够爱而已。
贺君安脑海中蓦地划过这个字,他双目微微睁大,不自觉屏住呼吸。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万事都没有眼前怀中人的抽泣惹人心惊,可只要出现一次,这个想法便死死扎根在他心底,待他来日再究。
这时,祝轻时在他怀中动了一下,她轻轻推开他,贺君安将所有念头都咽下,依她的动作而推却。
祝轻时眸中泛着红血丝,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望向贺君安,咧嘴笑了一下。
“师姐?”
祝轻时道:“多谢你。”
贺君安心中一动,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几日,情绪一直不对劲,可是出了什么事?”
祝轻时微微一笑,道:“无他,只是想到一些往事罢了。让你见笑了。”
贺君安缓缓在椅子旁蹲下,像以前无数次让祝轻时给他讲故事一般,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抬首望向她,道:“那师姐可愿,与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