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安颔首,望向她,又问:“那师姐,打算带上我么?”
祝轻时也望向他。梨花斋众人中,她最喜欢贺君安,两人之间话也多,她原本是打算带上贺君安的,一来剩下的梨花斋弟子们,大多不愿意离开东注;二来也是私心,想着两人路上还能搭个伴解解闷。但如今,接连死亡事故后,她就要重新思量这件事了。发出的通告是给百姓看的,虽在东注大肆搜寻几番仍没找到凶手,但不代表,他不会卷土重来,因此,东注必须得有人守着,而剩下的弟子中,交给谁祝轻时都不放心,唯有贺君安。
她知道贺君安也必定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问了,这就表示,他想去,但如果祝轻时安排他留下来,他也听从。
四目相对,祝轻时一时多不出话来。片刻后,她移开目光,道:“此事我还在思量。”
贺君安道:“好。”又挑了一些家常话来闲聊。
送走贺君安后,祝轻时想了想,偷偷去了后山,敲响一间屋门。须臾,门被从里面打开,里面那人打着哈欠瞄了祝轻时一眼,笑道:“呦,稀客啊。”
祝轻时恭恭敬敬道:“三师叔。”
谢无垠倚在门上,半点没个正行,笑呵呵道:“你若是专程来谢我那日解围,便不用了。”
祝轻时道:“我是来道歉的。我没护好东注,且那日言语鲁莽,恐冲撞了师叔,望师叔见谅。”
谢无垠摆手道:“这个也没必要。快说你来这的目的,别老拿一些虚话来敷衍我。”
祝轻时见他始终拦在门前,半点没有要请自己进屋的意思,心下便了然,道:“师叔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无垠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跟着祝轻时走了,临走时把门锁好。两人对坐在一间亭子中,祝轻时道:“我可否拜托师叔一件事?”
谢无垠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斩钉截铁道:“不能。”
“……”祝轻时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谢无垠道:“这还用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脱了裤子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祝轻时诚恳道:“师叔,仅此一回,我必定奉上美酒谢之。”
谢无垠“哼”了一声,道:“没门。我这么大把年纪了,就别折腾我了。况且我看那小子早不顺眼了,凭何要帮他?”
祝轻时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贺君安以前贪玩,听说谢无垠藏了几坛好酒,跑到后山将他埋的酒都给挖了出来,偏生他自己是半点不能喝酒的,才饮了几口就醉醺醺,一不小心又把谢无垠院子里的酒窖给砸了。祝轻时找到他时,他正衣衫不整地倒在一堆酒水里。谢无垠闻此大怒,恨不得当场了结了贺君安,幸被祝轻时拦住。祝轻时好言相劝很久,又托人在外面带来几罐好酒,又象征性地惩罚了一下贺君安,才把谢无垠这滔天的怒火压下去。但自此以后,谢无垠却再看不得贺君安在他面前晃悠。
祝轻时赔笑道:“师叔,多久的事了还放在心上,况他那时年纪尚小,何必跟他一番见识。”
顿了顿,她又笑道:“而且我听闻师叔年轻时候也是风姿卓卓,修为高深,诗酒为家,快意江湖,如今帮我一点小忙,也定不费吹灰之力。”
谢无垠被她奉承几句,顿觉有些飘飘然,笑呵呵道:“那可不是!想当年我气盛的时候,你们这些小娃娃才刚出生咧!”
祝轻时顺着他道:“是呢,在我心里,师叔一直都这么厉害,所以此次出行,梨花斋交给谁都不放心,就只好交给您了!”
谢无垠一见她来,便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接管梨花斋,她好带着贺君安一起前往武盟,如今闻她此言,便知自己被她绕了进去,正欲开口,又听祝轻时忙道:“我们此行要经过原城,听闻那里盛产美酒,不知师叔更倾向于哪种,我们也要给师叔带回些。”
谢无垠无言,定定看她一会,道:“你非要带他去吗?”
祝轻时望向他,轻声道:“我没理由把他一直困在东注。他如此天赋,浪费实在可惜。”
谢无垠道:“若他见识了四方天地,觉得东注狭隘,无法伸展,当真要去外间闯荡一番,你待如何?”
祝轻时敛眉,道:“我必会尊重他的想法,他本是他自己的。”
谢无垠嗤笑一声,道:“还‘尊重’,我看,到时候有你哭的!”
祝轻时一怔,微叹口气,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谢无垠摇摇头,站起身来,云团将月光团团围住,凉风扑在身上,他伸了个懒腰,叹道:“我累了,先回去了。”
祝轻时也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道:“师叔!”
谢无垠摆摆手,朗声道:“我要最浓最烈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