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一日,宫中设宴宴请妃子大臣,而这事自然而然落在了六宫之主金黎思头上。
金黎思犯难,她可从未操持过这样大的事,即便是有六个掌事女官在侧,她也是头大的很。
“皇后娘娘,此时临江开宴,不宜用金银盘,换成玉杯瓷盘与清河美景正相宜,您看如何?”一女官说道。
“嗯,你说得不错,可行。”金黎思双眼无神,只点点头。
旁的女官们听那女官被皇后称赞,顿时坐不住纷纷上前。
“皇后娘娘,当下正值酷暑,不如多设一道芙蓉酥山冰,虽说家常,却最是解暑。”
“可。”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久处深宫的女官们哪一个不是极会察言观色的妙人儿,知金黎思是个耳根子软好相与的,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说不定恰巧入了皇后的眼,日后大有裨益。
金黎思撑着头依次允了她们的提议,待女官们再要接着说时,她摆摆手,“到此为止吧,若有他议便抄录一份下来,申时呈上来,去吧。”
“是。”女官们应诺退出。
烦人的叫声终于消了干净,金黎思站起伸了个懒腰。
一路来到西廊阑干处,一条充盈着含苞待放荷花的小河映入眼帘,俯在阑干上,清风徐过,好不轻快。
含凉宫之所以凉快,正是有这么一条长河流通,借着水车自西向东扇动送风来。
中堂卷水而上,再自屋顶成瀑流而下,成一道灵动的水帘。
宴会开幕,宾坐其中,听水打石声,乘西来送风。
赵玄明还在为那日金黎思所言置气,因此每有金黎思那侧之人敬酒,他总故意不去看她。
心底琢磨如此冷落,总该能听上句好话了吧。
可惜,金黎思哪能知道他想什么,既不来烦她,她自然乐得自在,怡然自得地准备斟酒。
手背忽被人一拍,金黎思不解地侧头去看。
“你,不宜饮酒。”赵玄明抿唇,以手背隔开酒樽,推远了些。
金黎思先是疑惑,随后才想起她如今是有孕之人,悻悻地倒了杯清茶喝。
酒过三巡,赵玄明先离了场,众人活络过来,也不拘在座中,去了廊上乘着凉风饮酒赋诗。
莲花将放,粉嫩欲滴,与人相比却还是逊色几分。
今日设宴,嫔妃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有千秋,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而其中之最便是贤妃吕慈与淑妃祁雯,二子各穿着鹅黄、淡绿袒衣,得巧正各配对方颜色的披帛,惹得一众妃嫔窃窃私语。
祁雯初至宫中便早早买通人心,现在与几人姐姐妹妹笑着。
另一头引人注目的吕慈不善交际,跑去在阑干边偷闲。
只偷闲也就罢了,不知是哪杯酒醉了她,竟身探出阑干,将披帛拉下,绿纱直垂入河中,双颊微泛着红,更显容颜昳丽,含笑戏弄着河里的鱼。
金黎思本就无心宴席,频频侧目,真是好一副美人醉戏鱼图。
真是天女下凡,叫人不忍打扰。
可金黎思忍心,她推了玉杯去,提了一壶茶。本想喂些茶叫她醒醒酒,但手将碰上她时,这仙女受了惊。
“啊!”吕慈惊呼一声,身不受控制地跌落下水,徒留一条披帛。
“救命!救…”吕慈双手拼命挣扎,酒刹那间全醒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金黎思来不及想,抛了茶壶纵身一跳。
随玉壶落地破碎,殿中人声也炸开。
“落水了,娘娘落水了。”
“快来人呐!”
入了水,金黎思一划稍远离了些扑腾得厉害的吕慈。
待她快无力时眼疾手快单手钳制住她的手,腾出手敲晕她,随后抱着吕慈上了岸。
“娘娘!”
“皇后娘娘!”
无数焦急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金黎思蹙眉挥开旁人,“碧云命人散开,不得有外人来此。”
“是。”碧云领命离去。
随后金黎思迅速按压吕慈胸腔,渡气。
“咳咳!”
吕慈吐出几口水来,数缕黑发缠绕在她双颊,她脸色苍白,双唇发颤地开口:“谢,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等吕慈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见金黎思险些又昏厥了过去。
身旁宫女春枝赶忙取了件外披,包住吕慈,脸色比吕慈更加惨白,跪下哭拜,“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金黎思扶起她,“好了,快带你家娘娘去后殿更衣,莫受凉了。”
“是。”春枝领几个宫女,搀扶着浑身发颤的吕慈离去。
金黎思长吐了口气,接过碧云赶回来送的衣裳,恹恹地看向身后一片低着头的嫔妃们,“今日之事莫要传出,若要本宫听见只言片语…”
话未说尽,顿在此处,众人也心知肚明。
“恭送皇后娘娘。”
金黎思也回了自己宫里。
虽说正天热着,但过了一道冷水,金黎思也忍不住打了喷嚏。
她摸了把脖颈,缠在脖间的丝带不知去哪了,难怪把她们吓得脸色煞白。
金黎思对镜一笑,这疤是有些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