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玳只是中等身高,那名男子比他明显高出一截。他身材笔直修长,一头过肩长的浅灰色头发被一条黑色发带整齐地束在一起垂落颈后,加上一身米色的长风衣,从视觉上进一步将他的体型拉长。
男子外表看起来比苏玳年长,不过顶多也就三十出头。他长相极其斯文,蓝灰色的眼睛掩在金丝边眼镜后,看起来像是那种性格谨慎内敛的人,也许是医生、教师或者法律工作者。
而苏玳“小姐”则是一副刚从某个高规格宴会里溜出来的模样,在十二月的冬日穿着唯有夏季才不会因为温度困扰的露肩晚礼服,戴着与礼服面料同款手套的双手,姿态优雅地拢着披在肩上从身前垂下的羊绒披肩两边。他这副打扮看起来比穿公主裙要端庄许多,似乎气质也成熟一点。但那张年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的脸蛋,不论切换什么装扮都显得理所当然。
要知道,女装打扮可是刻在他的基因里的喜好。几百年前那位与他同名的祖先,就总爱穿着漂亮裙子穿行在太阳王的凡尔赛宫,向经过的每一个长得好看的贵族男子抛飞吻,可这并不影响他同时也是一名天赋出众的军队统帅——所以在苏玳的社交圈里,从不会有人对他投以异样的眼神,那只会暴露自己缺乏见识或者族谱不够长。
不过此刻苏玳一见到白兰地,整个人像坐在弹簧上似的瞬间弹起,身体紧绷地站得笔直,如同受惊吓的兔子,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似的。
其实白兰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更确切地说,是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连先前在国王卧室里与格雷柯交谈时的阴沉脸色都没有了。
可在苏玳眼里,白兰地就像他收藏在柜子里的那些可以活动关节的精致人偶。
完蛋了,他心想,白兰地大人这是气疯了吧?
苏玳所认识的白兰地,对外人永远端着虚假无害的笑容,只有被他接纳的人,才能见到他不假辞色的冷脸。但不管是伪装表情还是面无表情,至少都是有情绪的。可现在,那张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到了……
“查到什么了?”白兰地随意地找了张面对着他们的椅子坐下,用没有波动的语气问。
苏玳滑动着喉结,咽了口唾沫。他眼尾的余光观察了一下身旁的同僚,看到对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做摆设的模样,狠狠地在心里问候了同僚的祖先。
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不过在心底飞过了一瞬,面上他可不敢让白兰地再多等一秒,努力控制着声音和语气,尽量不带入情绪地报告道:
“前段时间1789酒吧来了一个英国女人。她需要一些无法从正规渠道获得的化学品,因为她出手很大方,尤达帮的‘野马’就接了这笔生意。从警方对车祸现场的痕迹调查来看,确定了‘野马’卖出东西的最终用途。”
1789酒吧在马赛众多街头酒吧中,普通得除了周边街区,再远一点仿佛就没人听过它的名字。而它本身除了酒水的价格还算有点吸引力,其他只能说平平无奇,连漂亮的女招待都见不到。
其实这也是因为正经人家的女招待不会来这里应聘——在地下世界,这家酒吧是马赛一个知名的黑市交易点,不论情报、危险品还是热武器,只要出得起价钱,几乎没什么不能交易的。
尤达帮是在马赛颇有势力的中型帮派,走私也是他们重要的收入。不过从不以效率著称的马赛警方这回能这么快查到尤达帮头上,还是因为苏玳通过他认识的某位议员,给警察局长施加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