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拘留所简洁到空旷的环境,与企业家枡山宪三先生显然格格不入。他依然穿着昂贵的高定西服,不过外套被随意地搁在了床上。他的头发因为多日没有仔细打理有些凌乱,但除了让这位喜欢效仿英伦绅士派头的老先生看起来有些憔悴外,并不影响他维持自己不可随意对待的尊贵气度。
然而这种自矜在看到眼前突然闯入监号的警官时,有一瞬间出现了不可控的崩解。
“你不该再来的!”皮斯克险些没压制出脱口的怒气。他看了看这名警官的身后,在确定他身后无人,等到他关上门后才勉强压低声音,有些焦躁地斥责:“你过来太冒险了!就算你做了伪装,这种时候也可能让人怀疑的,Irish!”
“案件有了新进展,但有公安介入,我十分怀疑他们会继续拖延时间。”顶着森村克幸面孔的爱尔兰摘下警帽,低声道。
“我当然知道,不然我的律师早就能把我保释出去。”皮斯克不耐烦地说。
“实在不行,我可以找机会利用这个身份把你带出去。”爱尔兰认真提议道,到时候直接带着人一起上船,船开到公海就安全了。
“我说过,只要没人拿到‘通讯录’,我就是安全的。你不用管我,明天,不,今晚你就离开——做得到吗?”皮斯克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表情,故作不以为然地反问:“不要磨磨蹭蹭的,你是在小看我吗,年轻人?还是你认为我老了,不中用了?”
“……好吧。”爱尔兰看着养父似乎胸有成足的模样,终究点了点头。不过想到还在记者小姐家里的纸袋,他犹豫了一瞬,认为这种小事没必要说出来平白让老人家担心,于是只是道了一句:“我尽量。”
他决定今晚就去把东西拿回来,明天再走。“森村克幸”这个警察身份对养父还是有用的,他得做好收尾工作再离开。另外,他还得联系白兰地,他没打算放弃同对方的合作,毕竟能给朗姆制造点麻烦,对养父眼下的处境来说利大于弊……
皮斯克一直等到爱尔兰离去,脸色再度阴沉下来。他其实并不像方才表现得那样稳操胜券,因为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远超他的预计,这让他有种事态失控的不妙预感。
原本即便看到逮捕令,他只是怀疑哪家竞争对手出的损招,但并不慌忙。子虚乌有的事,甚至不需要动用他的人脉,靠集团高薪喂养的律师团队足够替他解决麻烦,如何处理危机公关才是他要面对的难题。
然而昂贵的律师团队还没来得及将他带离拘留所,另一宗突然冒出的案件打乱了保释计划。他开始怀疑对他出手的人不是来自商业上的竞争对手,难道是来自另一重身份的敌人?又或者是那张照片的后遗症?
门外再度传来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皮斯克以为爱尔兰又回来了,伴随着门锁打开的声音,他不满地抬头:“你怎么——”
地面的影子从门口伸入,在触及他身前时停止了生长。
皮斯克面色发冷地看着视野里出现的人影,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英文发音的名字:
“Rum!”
“你还好么,老朋友?”
穿着西装,夹着公文包,一身行头像个律师的朗姆站在门口。在他身后的走廊,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警察,似乎在替他望风。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朗姆回头和那名警察对视了一眼,伸手掩上门,微笑着看向皮斯克,“我来探望你,你不高兴么?”